十五的墨香或者墨臭
一 晋代衣冠
午后的时间，有不速之客访，邀以于某笔会讲点书法，讲点养生。
向来不喜在人前谈墨事，私人之雅可与三两之友，清茗佳酿略作赏谈。看名山，听水流，观善帖，不必重尔知之。
至后方知书协筹办“中秋书法笔会”，好事者邀我助兴。中有数人，曾有耳闻，皆书协官员。略谈，不喜俗臭。话毕，众人挥墨，看。
试看几人，不屑再观。吾于书道浸淫不深，然优劣尚能辨之。
有谓主席者，见吾不语，不若他人称颂，道：可以一试。吾欲推辞，同来者道：不必谦虚，可以一较。
主席听之，力请书丹。
遂取笔，铺四尺，诗曰：
僻居离俗久，
野性与人殊。
老去无他想，
一峦何可无?
笔下飞动，长枪阔戟，皆为大草，书毕，置笔，一笑：现丑。
众人围而不语，主席者又读一遍，道：
好诗！好字！
众方轰然。
吾道：不足一观。
有一叹。
二 禅房花木深
老友邀我至茶庄小坐，间有一老妇同在席中。举手投足，皆有大家气象。
茶正酣，主人铺纸布毫，老妇欣然提笔画百岁之梅，铁枝乾干，竟以篆法入笔下，一派金石气象，卓然大家。惊叹之余，向主人悄问其人，乃潮汕廖氏之后，亦为名门，如此手笔，殊是难得。吾少见夫人能以雄古之气为书为画矣。
倾刻，画毕，实乃我亲见时人之佳作。主人又以我能有健笔，提以于画旁为诗。老妇亦不语。
吾提笔道：
蝌蚪老枝篆籀花，
一饮墨笔遂能发。
养得浩然淋漓劲，
盘虬拙鹤亦醉茶。
于后又署以名。
主人道好。见老妇亦含额微笑，始觉安心。
三 艳词花句
中秋之夜，友力邀赴筵。不喜人多噪杂之所，欲拒之。奈何，友驱车楼下，言有好纸佳墨蛊惑，闻之心动。
筵中多商贾之人，交际花川杂其中，旁设歌台，有歌女唱邓丽君遗曲。有相识之人，招手应之。此种场合，昔在沪上多应，犹厌。洁身者多不近。余执一酒杯，不多言语。
中有一台，铺以白色羊毛毡，有曹素功墨，笔架挂有十数支笔，皆未散毫新笔。台左侧设一长杆，挂四尺，六尺云母宣。
主人道：今邀各方友朋筵于中秋，有墨客名家，挥笔弄翰，以尽中秋欢情。
首当者，书东坡《水调歌头》，陈词滥调于此时，围者同吟，皆大欢喜。
再者，书七言联对。
主人拉我至案前道：此我友，年少才足等等，吹擂一番。
前两客皆写四尺，我亦让侍者展铺六尺云母，取羊毫一只，碾散笔头，濡于水中，与身旁围者谈笑。虽多不识，亦有情趣。一二流女星笑问：你欲书何字？
笑道：给你写一首诗，如何？
众人皆笑，拊之以声。
提笔，点墨，略思，书：
翡翠笼深月影昏，
此时一见有销魂。
声有玉宇云千叶，
醉损珠簾月一痕。
欲说还休风流案，
偷看多是借饮樽。
惜蕊怜花应有意，
垂柳国色半倚门。
字做行楷，词句大俗，围者伴以诵念。写完，众人喝彩，女星雀跃。不理，又起笔，再书：
雾阁云窗舞絮团，
小楼春事又阑珊。
锦鲤青羽书难觅，
蛱蝶芳魂花里瘦，
蟾蜍清影月边寒。
细思惆怅相如事，
娥眉东风一笑难。
顷刻，连书四首如此浮艳糜曲。幼时曾读花间常作戏笔，此种小道，实弃多年。书时，围者聚而无杂言，唯轻诵伴笔声，唯吾每书一首轻啜声，唯每完一首终时赞声。余且作戏子游浮，自笑自知。
书毕，众皆围上或读或碰杯，二流女星寻向主人索字。嘻，众生诸相，可作一诗：
脑瘦身残病不知，
梧桐月下找童心。
沉浮生宴书屏中，
梦里未尝不怀淫。
孤灯花落春帏事，
东流无声到如今。
一记，为乐。
四 五湖烟水独忘机
中秋之夜，立于阳台，不言不语，挥笔草作词数首，随捡几首录之。
贺 新 郎
朝来暮往，由来无为。翻冷笔讥我辈，供为笔下一笑。
又是子夜时。匆匆往、几行繁华，能道风雨。翻经读禅
禅不现，皆化此中低呼。似不必、心应无住。午夜咖啡
催鬓发，把炭笔，勾画人如许。浅一笑，何人与。
掌上三尺成字句。记当年、嬉笑顽皮，酣处随居。喷薄
风月挑灯盏，时做惆怅浪语。大笑里，皆散情趣。唤起
红双喜特醇，青烟苦咖化思人句。纵平生，怎堪旅？
六 州 歌 头
戊子年中秋夜不能寐。江湖行浪十年，安能无言语于月下，不免唏嘘。
君知我否？昔非池中鲤！锦色笔，楚项胆，逍遥齐。能御风。
少年起淮间，酒千斛，诗百篇，三尺剑，唤霓虹，貔貅气。弹铗
楫击。白袷今安否，一任浮尘。恍如梦里寄，西风渐喷霜，言广
陵遗曲，亦彷徨。
杯莫放停，留不住，乱峰老，星鬓人。穷千里，一万重，应如许，
未空啼。平生都袅袅，论美芹、只一嗔。月又明，盛此夜，谁堪
离？少时功名尘土，纵剑门，何处情深。待岁岁今夕，月华清凉
水，老恨残身。
西 平 曲
忆西湖寄人
吴峰青，烟水碧，山河重。看沧浪，潮头都空。一樽浮酒，试把
乾坤讥元龙。倩取江山，但轻问，肯为谁容？
还自笑，梅庵事，多情未，当炉宗。千载下，今古都同。临风旧
曲，眉间心上堪从容。雾淡西子，收翠屏，一声疾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