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微澜:金山夜话 20130905
说回紫檀。上次说周默先生于2007年11月出版的《紫檀》是关于这种名贵木材的第一本专著,惹来同好异议。这不奇怪,周默先生的《紫檀》之前,当然有其他的挂名紫檀的书籍出版,最有名的,大概要数曹喆厉雪梅的《紫檀情缘》。问世年份是遥远的公元2001年。那一年,杨家驹教授主导的天朝红木国标呱呱坠地。
这本曹厉名下的紫檀著述,窃以为经不起“科学”与“客观”的推敲。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周默先生虽然也算不得是从事科学研究的自然科学学者,至少在钻研硬木材质这个领域,周先生身体力行了不止万里路,比如跑到拿破仑墓前去求证帝都以讹传讹多年的所谓“寸檀寸金”的五寸长短的紫檀棺椁;以及不止一次深入印度深山老林考察紫檀林区水文气候与存量数字,等等等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周默先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在2007年公开说:紫檀有实心大料(“十檀九空”说站不住);其次,印度的紫檀存量颇多(“紫檀濒临灭绝”说不考谱)。所以,窃以为周默先生至少在紫檀这个领域,当得起一个“专”字。术业有专攻。
路遥知马力。周默先生的《紫檀》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日久见人心,曹厉名下的《紫檀情缘》,因“海洋性紫檀”这一滑天下之大稽的舐菊陋行而永远被钉上了紫檀历史的耻辱之柱。
什么海洋性紫檀?非洲岛国马达加斯加地产之黑酸枝,天朝红木国标中的所谓“学”名之卢氏黑黄檀。根本不沾紫檀半点边。
感谢互联网,拨冗查一查曹厉二人名下的著述,这本《紫檀情缘》的来龙去脉,大致可见端详了吧,保不齐是“海洋性紫檀”推手驾驭的一支传声筒。天朝的书,有相当一部分,其主要的功能是“宣传”,而“宣传”这个词,按照西方传播媒介的常识理解,是个不折不扣的贬义词。因为与真实不相干。宣传领域在世界范围最杰出的“大师”,叫做戈培尔, 希特勒的左膀右臂。本朝历史上在宣传领域也颇有建树,伟大领袖得天下,就是一手抓枪杆子,一手抓笔杆子。最有名的说辞是: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结果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日下来,日本人从东北华北华东华中华南甚至中南西南,一路的烧杀抢掠,就是没去过陕北。难怪国学大师钱穆先生当年不支持他在西南联大的爱国学生去延安“抗日”:“抗日该上前线,延安是后方,没有日本人”。“ 到敌人后方去,把强盗赶出去”。这歌词如今再看来真的很滑稽,“海洋性紫檀”就是类似的“削足适履”。因为出身海岛,于是在“紫檀”之前加上了“海洋性”三个字,至于这东西是不是紫檀?看上去“类似”。仅此而已。难怪有说曾有过这样一段十六个字的最高指示:一分抗日,两分敷衍,七分发展,十分宣传。远了。
据说台湾也有过类似《紫檀》这等名号的书籍出版。年份算不得早,也是描述性的陈述为主。
基本上,国内如今关于硬木材质与古典家具领域的“学者”,严格地说,都算不得是严格意义的自然科学学者,而是社会学科方向的从业人员。科学与学科,不是一回事。科学讲求的是客观,实证,其特征是重复性强,逻辑性强。只要满足预设的条件,结果任谁来做都一样。学科重思辨,于是天马行空,全仗个人的悟性。所以,描述当今硬木领域的芸芸著述之落笔者,窃以为用“从业人员”比“学者”或许更精准一点,或者这么说,这样的“学者”,不是科学的学,而是学科的学。最简单的例子,有说断木的功夫叫做“眼学”。这么“学”下去,赶车的功夫就可以说是“驾学”;出庭斗嘴的功夫是“驳学”;讨价还价叫做“扯学”。于是越扯越远。
真正以科学实证手段研究硬木的自然科学学者,广东地方的何天相教授,大概算是第一代的先驱者。天朝红木国标推手杨家驹先生偏好用显微镜分析木纤维排列方式与尺寸大小,以及横向比较材质的密度高低,这些都是客观的测试手段,是以科学方式研究硬木材质的有益努力与尝试探索。据说杨老先生的材质测试仪器屡有测不准的实例,大概还需要更多的原始资料积累与分析吧。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