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朝天
水缸朝天
记得小时候,村里家家都有水缸。
水缸就像村庄的眼睛,躲在某个角落里,瞭望着浩瀚的星空,也承载着人们的心事,守护着村庄的安宁,滋润着村庄的日子。
最开始的时候,水缸是黏土烧制的,脚小,肚大,敞口,像个加大号的土坛子。
那时候,有小贩背着水缸,走村串寨兜售。一两个水缸,可能几天也没卖掉。山路崎岖,一不小心摔倒,水缸被打坏,那就血本无归。
有个卖水缸的小贩,高大,吓人,小孩子一哭闹,大人们便说:“卖水缸的来了!背去打酒喝了!”小孩子立马就不吱声,躲在大人的背后。
水缸放在角落里,搞块木板盖着。木板边上抠个缺口,水瓢搭在水缸边沿上。
水缸用久了,得彻底清洗一次。高粱做的饭扫上上下下的刷几遍,在用清水一冲,水缸就干净了。
那时候,农村的妇女围着锅转,也围着水缸转。一天的生活,就在这来回的走动中,往复循环,寒来暑往。
水缸脚总有点潮湿。高温怕光的一些东西,都拿到水缸脚去“保鲜”。这恐怕是那时农村的一种天然冰箱吧。
那时候还没有自来水。而一家人的生活,每天都离不开水。挑水,也便成了家里的大事。虽然水井离家近,路也平坦,但是挑水的日子,还是让我记忆深刻。
刚学挑时,扁担是不听使唤的,在肩膀上扭来扭去。水桶呢,也左摇右晃。
歇了几肩气,挑到家中时,只剩下了半桶水。但是,不管怎样,傍晚是要把水缸挑满的,以备第二天用。
我家背后的山林中,泉眼是很多的。有一年,父亲承头,买来水泥、砂石和水管,带着大家,在丫口田那股泉眼下面修了一个小水池,沿着山岗埋上引水管,又在房子背后修了一个公共水池。这样,一股清泉便流淌到家里。
从此,家里告别了挑水的日子。尽管那股水有点小,但足够我们几家人吃。水管拉到水缸里,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心里便喜滋滋的。
水来了,但还得维护。父亲呢,自觉承担起了维护的任务。水小了,他顺着水管,一路爬上山坡,看看哪里漏了,堵了,做相应的处理。
后来,村里流行混凝土浇筑的水缸。四四方方的,下面有清洗的洞口。清洗水缸的时候,只需扯开洞口的塞子,水缸里的污水便流得干干净净,非常方便。
像炒包谷花、补锅的一样,也有浇筑混凝土水缸的小贩。走进某个寨子,都得呆上几天。最后,家家户户都有个混凝土水缸。原来放置砂水缸的地方,全都换成了水泥缸子。
后来,村里实施了安全饮水工程。更远的山泉,流到村里每户人家的水缸里。也像城里一样,家家用上了自来水。村里挑水的扁担,不知不觉中就被遗忘。后来,扁担不知所踪。
有了自来水,一些人家便在房前屋后合适的位置,修些大大小小的水池。山上来的水,先流到水池里,储备着。在水池上安个阀门,用时开,不用时关,方便得很。
有了自来水,一些人家安上了热水器。上山干活回来,热天,冲个冷水澡很方便;冷天呢,也能美美地洗上一顿热水澡。洗去污物,也洗去疲惫。
父亲带头拉的那股水,上山干活的人们爱扯开接头来喝水。加上管线老化,又有了安饮工程的水,便没怎么管理,后来彻底没水了。
安饮工程的那股水,因为我家处在供水末端,有时候供水不太正常。父亲经常说,山林里那股水很好,要整来吃。
要整来吃也很简单。花几千块买上新管子,把老旧的管子换了,就行。可是,年轻人都在外,父亲一个人干不了。
因此,父亲也只是念念而已,很长时间了,还没有付诸行动。安饮工程的水还是能够保障供水的。父亲呢,也还会经常的念叨。
但是,只要水缸里是满着的,父亲的心里就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