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李景荣作品 | 浮生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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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在喝茶的时候，慢慢地品。不管是苦涩、甘香、浓沉、清淡。我喜欢喝茶，因为在喝茶的过程中，能让空虚无定的浮生，可栖净土，可涤尘心，可容花木，可纳雅音。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处一室，点一柱香，泡一壶茶，写着当下的感受，忆着从前的旧事。当第一杯入口，我想起了青涩的少年。

那个时候，农场还很贫穷。父亲母亲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直到太阳下山月亮爬上来，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而我也会在放学以后和同龄的小伙伴，每人拾一捆柴火或者挑一袋子野菜带回家。日子虽然清苦，却很充实。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家不会像左邻右舍那样热热闹闹的走亲访友，父亲也显得比平时话少。后来母亲跟我们讲，父亲有三个兄长，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奶奶过世得早，全靠爷爷独自支撑这个家。可是杯水车薪，不得已大伯弃学务农，大姑早早嫁人，二伯去了东北，父亲来了农场。这是父亲难以言说的痛，我们不敢轻易触碰。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刚一推开院门，就听见满屋子的笑声，竟然是老家来人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笑得那么开怀，母亲把刚买来的茶叶放进盛满开水的暖壶里，当每个人都捧着一杯茶，顿时香气扑鼻。见大家都在低头喝茶，我也尝了一口，那滋味简直了，为啥闻着香喝着苦呢？我看到五叔握着父亲的手说：“四哥，这几年多亏了你一直往家里寄钱，咱们一大家子总算熬过来了！”三伯轻轻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四弟，这些年苦了你了，等空闲的时候也带着弟妹和孩子们回家看看，老爷子时常念叨你和二哥。”父亲频频点头应着，双手颤巍巍地端起茶杯，眼中雾气氤氲。母亲抹了一把眼泪，笑着招呼众人：“来来来，先吃饭，吃饭”……

父辈的心酸和我的少年随着第一泡茶的苦涩逐渐消散，飞扬的青春在我眼前浮现。正如我手里的第二杯茶咽苦回甘，心生欢喜。茶烟袅袅，我看见香醇的青年里花红柳绿，溪水潺潺，年轻人以茶交友，杯小情浓，或二人对饮得其趣，或众人同饮得其慧。青春真好！如同一片一片的茶叶酝酿出一壶水的生机，而每一滴水的芬芳同样延续着每一片茶叶的青春。

然而当我品过它的浓沉、清冽，乃至最后的寡淡无味，我迷惘了，我想到了沉重的中年，白首苍颜的晚年。人事频频代谢，生活每每磋磨，工作有压力，得失更无常。无数片段像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闪过，余生该如何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与朋友对饮，寻求精神和情感的安慰。朋友起身拿给我一张报纸，用手指着一处标题“浮生若茶”：“我看过之后茅塞顿开。”

故事讲的是一个屡屡失意的年轻人，慕名寻到一位高僧，沮丧地说：“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苟且，有什么用呢？”老僧听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小和尚：“施主远途而来，去烧一壶温水。”小和尚送来一壶温水，老僧将一把茶叶放进杯子里，然后注入温水，放在年轻人面前：“施主，请用茶。”年轻人呷了两口，摇摇头说：“这是什么茶？一点茶香都没有。”老僧笑笑说：“这是名茶铁观音啊，怎么会没有茶香？”老僧又吩咐小和尚“再去烧一壶沸水来。”沸水送来后，老僧起身又取了一个杯子，撮了把茶叶放进去，稍稍朝杯子里注入些沸水。年轻人俯首去看，只见那些茶叶在杯子里上下浮沉，一丝淡淡的清香溢出来。年轻人禁不住又去端那杯子，老僧微微一笑“施主请稍候。”说着便提起水壶朝杯子里又注入了一缕沸水。年轻人再俯首看杯子，见那些茶叶浮浮沉沉得更杂乱了，同时，一缕更纯更醉人的茶香在禅房里弥漫。老僧如是注了五次水，那一杯茶水沁得满屋生香。

老僧笑着问“施主可知同是铁观音，却为什么茶味迥异？”年轻人思忖着说：“一杯用温水沖沏，一杯用沸水沖沏。”老僧笑笑说：“用水不同，则茶叶的沉浮就不同。用温水沏的茶，茶叶轻轻地浮在水之上，没有沉浮，怎么会散逸它的清香呢？而用沸水沖沏的茶，沖沏了一次又一次，茶叶沉沉浮浮，就释出了它春雨的清幽，夏阳的炽烈，秋风的醇厚，冬霜的清冽。”……

读着这些温暖感人的言语，内心在不断的跌宕起伏。我们何尝不是那一把茶叶呢？而命运又何尝不是一杯温水或者一杯沸水呢？有的人如入温水一般走完平淡的一生，有的人就好比注入一次次的沸水，经历一次次的挫折与苦痛，才留下脉脉幽香。

是的，浮生若茶。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清香是它的馈赠。

当我再次与朋友对饮，朋友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放下茶杯，打开手机，递给他——

七碗茶

唐·卢仝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

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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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景荣，爱好诗词、散文、秧歌。曹妃甸作家协会会员，曹妃甸诗词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作品多发于唐山诗词、曹妃甸报、唐山晚报，唐山劳动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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