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得好诗”004：《送别》（唐欣）

《送别》

@ 唐欣

送别父亲  走在最前面

作为儿子  他捧着盛放

香灰的瓦罐  在大门口

他需要高举起来摔碎

永远的笨蛋  即使此刻

也不例外  任务是完成了

但香灰也洒在了他的头上

还有身上  他注意到姐姐

和妹妹的表情变化  他知道

如果父亲睁眼看到这一幕

多半也会露出  熟悉的微笑

南人品读：

送别亲人的诗看太多了，就想反问：生前都干吗去了？人去了另一个世界就活该让大家一起痛苦吗？为什么不多想想生前共渡时光的快乐，让美好回忆焕发光辉？

老唐这首《送别》刷新了你的观感。

从标题到诗中一系列仪式性动作，摆出的架势就是要让你赶紧拿出纸巾和眼泪，赶紧准备好怀念与悲伤。

而当我们一起正等着有人喊出“预备——齐”然后一起打开泪水的闸门和表情的变脸时，送别的队伍中，戏剧性的人物——笨蛋——出现了，这个笨蛋具有滑稽演员的天赋：摔瓦罐的时候，香灰洒了自己一头。

随后，镜头迅速切换成其他送别人员的表情特写——姐姐、妹妹——脸虽然继续绷着，但表情变化已经呼之欲出，直到“如果父亲睁眼看到这一幕/多半也会露出熟悉的微笑”这句话一出，谜底终于彻底揭开。

这首诗妙就妙在“反转”，而这个反转是由一个“笨蛋”来完成的。

笨蛋巧妙利用“摔”这个动作，把旧仪式、假正经与装香灰的瓦罐一起摔碎在地。与此同时，笨蛋也让一家人由假装回到了真实，包括作为逝者的父亲。

是啊，生活里不能少了笨蛋，有时候，做个笨蛋真好。有些惊喜和反转，就需要笨蛋来实现！

把一首送别诗写得这么娓娓道来、悲而不伤甚至妙趣横生，足见老唐的阅历与功力，并有一个向上的三观。“永远的笨蛋”“任务完成”和“表情变化”几个词用得精妙，在波澜不惊中蕴藏着玄机！

无独有偶，诗人南人也曾写过一首怀念父亲的诗，功力上不及老唐，但不影响作为这首《送别》的续集——《送别》中的“笨蛋”在诗中直接变成了“我”。

《坟墓》

@ 南人

我们彼此相隔

在两个世界

我现在还能想起你的样子

但我想不出你现在是否孤单与悲伤

那忽隐忽现的坟头

像一顶灰得发黑的帽子

结结实实地压在你的头顶

我多么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与我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从坟茔之中一跃而起

将你那顶古旧的帽子

轻轻松松地摘下来

恶狠狠地扣在

我的头上

异曲同工之处在于，南人的这首《坟墓》也在于反转，一种由痛苦向快乐的反转，由虚假向真实的反转。

是啊，家里一地鸡毛，走出去恩爱异常；生前嘘寒问暖少，死后悲伤痛苦多。这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吗？这种装出来的恩爱与悲伤不要也罢！自己装也就罢了，走到外面，还主动跟人打招呼，要朋友或熟人做见证，有的还要写成文章广发求转，大家为了照顾你的情绪，也得跟着你一起装，累不累呢？

做个真实的人吧，真实的不完美远比虚假的完美强上百倍。

已经有那么多人跟我们过不去了，为什么我们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让生活过得轻松一点，不折腾自己，不折腾他人，不管是感情的还是肉体的。

已经过去的，只值得留下美好；即将到来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不断去完善。

诗作者简介：

唐欣，诗人，现居北京。

诗评者简介：

南人，诗人，现居北京。

延伸阅读：

“南得好诗”001：《七十多岁的爸爸在喊他的妈妈》（沈浩波）

“南得好诗”002：《在菜市场》（姜馨贺）

“南得好诗”003：《在孤独的大城市里看月亮》（刘川）

“南人读诗”（第一季）001-060全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