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海丨一只眼照亮六口人前程
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夜晚,母亲安详地走了。66岁,母亲这一生虽说短暂,可她生前为家庭所付出的一切,堪称全村上下300多口人的典范。
27年前的一个早晨,醒来的母亲老觉得右眼不舒服,感觉像无数沙粒混进眼角膜。仔细琢磨,怀疑是前一天下午在院里水井边洗衣服时,被父亲焊电焊的强光灼伤。按照惯例,到隔壁正坐月子的小凤要了奶水冲洗,可三天后病情无任何转机,反而加重。母亲的右眼肿得像个烂桃。这可急坏了父亲和我们姐弟四人。父亲找来手推车,在我们姐弟四人的帮助下,把母亲送到了县人民医院治疗,一周后转到州人民医院治疗,岂料再好的医院和医生也没能挽留住母亲的右眼。
母亲的右眼失明了,成了不折不扣的残疾人,家里也欠下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债务。政府关心,给母亲办理了残疾证,免除了村委会的义务工,后来还吃了低保。家里人一致通过,反对母亲再到田间地头从事重体力活和脏活,只希望她在家看家护院,照管好猪鸡,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轻巧活就得了,可母亲死犟着不接受。母亲的脾气全家人清楚,想好的事,八头大牯牛也拉不回来,无奈,只得由着她。
河的东岸是生我、养我的村庄,有肥沃田地百亩,河的西岸是邻县的又一村庄,河成了两县的交界和界线。一河隔出两个世界,我们村家家户户住的都是瓦房,灰扑扑的,没有多少生机,如一个长相平平的村妇,而西岸的邻村,家家都是林立的洋楼,最差劲的也是外墙贴了瓷砖或刷了石灰膏的砖瓦结构的楼房。这样的村庄,远望近看都很气派,令人憧憬、羡慕。我们村能否赶上邻村,不是我想的问题,我家什么时候才能住上邻村一样的洋房,它成为依附在我们一家六口心头的梦想。邻村之所以富裕,是邻村人有活络的大脑,他(她)们有的家庭靠栽桑养蚕生活,有的靠收购蚕茧加工丝棉制品发了财,有的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从事于建筑行业,捞得了第一桶金,你家看我家,我家学你家,先富带后富,后富赶先富,这样的村风造就这样的村貌,也就成了应理该当之事,而我们的村民除了种好那一亩三分解决温饱的薄田外,最大家庭收入就是养头猪,卖头猪,或养几只鸡,卖几个蛋,更多的时光都交给了扑克、麻将,自然只能在解决温饱的基础上原地踏步。
“人体上最充足的资源是力气,力气没了吃碗饭,睡一觉又会蓄存很多,当今社会我没听说过苦死、累死的,只听说过生老病死的”。母亲的话语引来一家老少的强烈反感,可父亲和哥姐找不到理由辩驳,既然找不到理由辩驳,那只能顺从。日出而作,残疾的母亲像赶牲口一样大早把一家老小(当时我才七岁多一点)赶上山。开生荒,开施肥沟,埋农家肥,栽桑树,栽烤烟,中午吃带上的干粮,日落而息,金轮西坠,玉兔东升之时,才赶着疲惫的我们回到那个冷锅冷灶的家,那种夜宵当成晚饭吃的日子,成了家庭生活中最平淡的音符,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母亲的带领,家庭其余成员尽心尽力,到我小学毕业时,我家也住上和河西岸人才住得起的洋楼。
如今,在母亲的带领下,通过十五年的拼搏,不但偿还请了家里的所有债务,还积攒了一笔成就全家六口人后来伟大梦想的资金。我和大哥如愿考取大学,都成为人民警察的一员,姐姐和小弟通过拼搏在我和大哥工作的州府买了房,干起了小买卖。我们一家六口人跨国了那条阻隔一家人梦想的河流,融入到这个人人向慕的城市生活之中,成了标标准准的城里人,除小弟仍蹬着一辆五羊摩托,我跟歌姐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轿车。跨越一条河,就阔步进入了更高、更新的生活。我的家人能拥有今天的幸福生活,能趟过那条阻隔我幸福的河流,离不开我那身带残疾勤劳善良的母亲。
母亲,是一家六口人过河的船,是母亲用一只眼点亮了全家六口人今日的美好前程。
作 者 简 介
钱海,男,汉族,迄今在《少年文艺》《文学港》《中国地名》《民族音乐》《青春期健康》《城乡建设》《滇池》《泉州文学》《椰城》《作文通讯》《金沙江文艺》《含笑花》《凉山文学》《帕米尔》《国防时报》《南方教育时报》《云南法制报》《天津日报》《包头晚报》《临沧日报》《楚雄日报》等报刊刊载文字150余万字,获《绍兴日报》“康乐杯”征文大赛二等奖,“顺德杯”中国工业题材短篇小说大赛三等奖,福建省作协“逢时杯”文学奖,“冯梦龙杯”全国短篇小说大赛三等奖等奖项80余个(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