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糖醋排骨

那碗糖醋排骨

文/安志芹

1999年,我在省城的一所重点大专上学。那段日子在记忆里鲜明地存放着,熠熠生辉。

我的三位室友都来自宜兴,富贵家庭的优越感操纵着她们。平时花钱嘛,也不知道节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父母给的生活费不到半个月就花光了。下半个月,她们就没钱了。一个宿舍住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饿肚子。一放学就带着她们去食堂,刷我的饭卡,一块儿吃饭。不到月底,我的钱也用完了。吃不好饭,上课就没精神,经常打瞌睡。特别是上体育课,头晕眼花,站着不想动。老师发火了:“瞧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班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训话。弄明原因后,她望着我们呆滞的面孔,愠怒地命令道:“跟我来!”

班主任把我们带到校园的西北角,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炒菜的油烟味。我们跟着她走进了一间白色的小房子。屋里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戴着帽子,扎着围裙,看起来很和善。年轻的班主任称呼她“姚阿姨”,又介绍了我们。我们也跟着叫姚阿姨。

这时,班主任平静地说:“以后你们可以在这里吃饭。这里的饭菜可口,又能赊账。”她说完话就走了。

姚阿姨挥舞着锅铲子,一会儿就炒了三四个菜。我们吃得很满意。吃完了饭,她拿出本子,让我们写上自己的班级和姓名。她再写上日期和这顿饭的钱数。姚阿姨经常问我们想吃什么,每天中午和晚上,她在我们去之前就把饭烧好,把菜炒好了。来这里吃饭的,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同学。可见,姚阿姨这个“小饭馆”没有对外开放。比起大食堂的拥挤和嘈杂,这里真是舒适多了。

有一天晚上,学校停电了,我们在宿舍里点着蜡烛看书。当时学的专业知识比较枯燥,书成了催眠剂。不知不觉地,我们就在摇曳的烛光中进入了梦乡。半夜,下铺的室友在一片火光中惊醒。我们在她的尖叫声中一跃而起,飞身下床。顾不上穿鞋子,抓起盆冲进卫生间打水。呼哧呼哧浇了七八盆水,火扑灭了,我们的书本也没了。觉是没法再睡了,我们就敞开门,灰心丧气地收拾这一地狼藉。

我们什么都没说,学校还是知道了我们宿舍的“小火灾”。第二天的广播操结束,副校长严厉地批评了我们。班主任去宿舍察看,一面安抚我们,一面叫我们写检查。

惊魂未定,中午去姚阿姨那里吃饭。四人无精打采地围桌而坐。

姚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孩子们,阿姨今天烧了点好吃的菜,给你们压压惊。”

姚阿姨双手捧着一个大碗,轻轻地放在桌子中央。我们嗅着热乎乎的香甜的气味,看着咖啡色的块状物错落有致地堆在碗中。

我们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这是什么?”

姚阿姨的笑容更明朗了,一种欢快的情绪在她的眉眼中闪烁。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交叉在一起。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这道菜叫做‘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我们又重复了一遍,就像在跟老师读生词。

那天,我们一人吃了两小碗米饭,一大碗糖醋排骨全部吃光,连汤汁都泡饭吃了。姚阿姨在账本上工工整整地写着:2.50元。

我们在心里嘀咕着“怎么这么便宜呢?”厚着脸皮去问班主任,班主任告诉我们:“姚阿姨原来是学校的会计,退休了,没有离开学校。她也关心你们啊,把你们当作她自己的孩子呢!”

从那之后,我们每个星期都能吃到一次糖醋排骨,心里美滋滋的。

天天在那儿吃饭,姚阿姨总是笑语盈盈,从没主动向我们要过钱。一室友调侃道:“我们是因祸得福啊!”

学期末,我们从家里要来了钱,去姚阿姨那里结算饭钱。我们商量着多付一点钱,可是姚阿姨一分都不肯多收。

毕业后,我又吃过好多次糖醋排骨,口味不尽相同。每次都在心中默念着姚阿姨,想念她烧的糖醋排骨的味道,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今年同学聚会,我和三个室友谈起1999年的糖醋排骨,她们也是记忆犹新,都说那是最美味的一道菜呢!

安志芹,1983年11月生于江苏淮安,教师。2002年6月毕业于江苏食品职业技术学院。现毕业于西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爱好文学与朗诵,擅长写小小说。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全民悦读淮安阅读会副秘书长,美丽江苏网编辑。近年来,在各大网站以及《新周刊》等杂志发表作品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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