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丨刺猬取暖
我静静地躺在一把黑色椅子上,双目微闭,年轻的美容师用那双纤细的手轻轻卷着我的头发,飘溢着清香的洗发水,白色的一朵又一朵泡沫,手指缓缓滑过我的发间,柔柔的绵绵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母亲给我梳头的情景,那把古铜色的桃木梳,梳着我美丽的童年,梳着那难忘的初恋,那个小伙喜欢我的辫子,他说我的美凝聚于每一根头发……如今,头发白了,心底也一片空白,一片荒凉!
此刻的我,像刚走进广州一样,迷惘空洞,内心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似乎只剩下一个躯壳。失去朋友很痛苦,心在流泪,做网络营销真地会伤人脉吗?真地是朋友越来越少吗?柏的话又在我的脑海里旋转。纾是我做“爱可欣”的第一个拍档,我俩是在安利的OPC学习班认识的,俩人一起听课一起吃大餐,一起做那些无聊的游戏,在一浪高过一浪的疯狂呐喊中,我们惊讶得嘴都变成了O型,始终进入不了那种兴奋的状态,于是,两个局外人自然走到了一起,投缘的谈话,让我们很快就成为一见如故的朋友。
美丽的盛夏之夜,在中山大学的永芳堂前,我俩安静地坐在那高高的水泥台阶上,谈着各自的家庭孩子,纾把内心许多不能向别人言说的烦恼向我倾诉,我也向她讲一些令人心酸的往事。天上的星星眨眼望着我们,树上归巢的鸟儿在听我们说话,眼前那片绿茵茵的草坪已空无一人,俩人抬头眺望夜空,很幸福,不由地向坐在至高处的上帝献上一颗感恩的心,感谢他给予的这笔财富,让我们成为知音。和纾在一起,我感觉这座城市不再冷漠,不再令我恐惧,有朋友相伴,我也不再沮丧孤独。
为了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我和纾常常去南方人才市场寻找目标,我穿着一件漂亮的T恤衫,一条时髦的超短裙,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向一个个陌生的求职者递上我们的名片,面对频频的回头率,俩人开心地大笑。午后,当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我俩也躲进吹着冷气的肯德基,要一杯冰红茶,或两个奶油蛋卷,慢慢品着,把那些交换来的名片摆在桌上,一个一个过目,选出要沟通和见面的人,这就是我们的游戏,自由而刺激。黄昏,在落日的余辉中,我俩边聊天边向五羊新城走去,路边的树影在跳跃,贴着花花绿绿广告的公交车从身边驶过……在一家正宗的桂林米粉店,喝一碗过桥米线,再沏一壶铁观音茶,清香飘溢中,我们尽情聊着,我说:“爱可欣要是做上了一星级,一定请你到白天鹅宾馆喝茶。我还要去广州最高级的美容院做一回皮肤护理。”纾说明天就带我去美容院,做一次玫瑰精油的皮肤美容,让我体尝享受一回做女人的幸福。
跑市场是很辛苦的,有一次去天河城见一个客户。天下起了大雨,顷刻间,马路上积水成河,我的鞋子衣服都被雨水浸湿了,纾执意要打车,我说马上就走到公交车站了,何必浪费钱呢,她很固执,一挥手叫了车。坐在车里,内心有点怏怏不乐,但换位一想,纾毕竟是个弱女子,没吃过多少苦,自从和我跑市场,脚上每天都要踩几个泡,她从不吭声,怕我说她娇嫩。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脚上的泡发炎了,怕水感染了才执意要打车的。
纾的性格有点孤傲不群,不善于和团队的其他人来往,也很少参加一些集体活动。为了尽快把爱可欣的生意做起来,我不遗余力,但这生意并不像我们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虽然每天四处奔波,但成效甚少。当我坐在嘈杂的茶楼邀约那些陌生的客户来聊天时,心里的滋味比那壶乌龙茶还要苦。纾看出我的困境,暗暗向我伸出援助之手,主动为我支付AA的喝茶钱,支付那些开辟市场时花销的费用。更难忘那次感冒发烧,她带我去一家中医诊所刮痧,满背紫痧的我紧紧握着那双纤细的手,久久说不出话,不用多言,我们是永远的好姊妹。
我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事,使我们如胶似漆的情意打上了一个死结,我怎么也想不通也理不清纾远离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究竟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而使她对我如此冷淡?我纳闷,扪心自问,并多次想和她解释,但她始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纾像一阵风,从我身边吹过,什么也没有留下,哪怕是来一个电话或复一则短信,我的心里都会好受一些。在漫长的沉默中,我的情感在接受着苦痛的切割,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静静地等待,希望时间来为我们打开这个死结。
秋天一如既往结束了它美丽的童话……
有一次,我和柏在一起喝咖啡,又谈起了纾,谈起了我俩的友情和莫名其妙的分手,柏说:“蔚华,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去想它,你听说过刺猬取暖的故事吗?”
我低头无语。
“刺猬和刺猬在一起时,远了相互感觉很冷,近了身上的刺又扎了对方,于是,它们就会小心翼翼地去靠近对方,既不远也不近,这样,相互在一起才能使对方感到温暖。”柏的话让我深思,也许我和纾相处得太密切了,也许是我们的友谊该有个终结。朋友是阶段性的,在你生命的不同时期,会出现不同的朋友,假如一个人把一辈子的朋友都抓住不放,会活得很累。
放弃吧,心灵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要流泪,生活就是这样无情。纾,也许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深深地伤害了你,你永远不能原谅我,但我却永远不会忘记你,那份水乳相交的友情虽然被一下子冷冻起来,但我相信,在盛夏的某一天,当柔柔的热风轻轻拂过我们的心空时,它会慢慢融化,尽管我的心被冰碴划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我会默默地承受,在时间的流逝中等待它的愈合。
天黑了,外面还在下雨,美容院只剩我一个人,姑娘拿着风筒给我吹理头发,热乎乎的风吹过一缕缕湿漉漉的头发,她给我做了一个漂亮的发型。睁开眼,在那块明亮的镜子里呈现出一个陌生的面孔,那是我吗?是的,一个依然魅力无比自信狂傲的女人。我笑了,笑得自然美丽,很开心,我会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握住那双纤细的手,向她点头表示谢意。
外面的雨很大,撑开伞,雨点敲击着伞面,声音很动听,鞋子里又灌进了雨水,凉飕飕的感觉从脚心向全身漫延。前面,是灯火辉煌的广州,朋友,再见了,我已把过去放下,放到了身后的美容院。
作 者 简 介
郝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出版散文集《六合琴声》《漂泊羊城》《等你,在最初的地方》,中短篇小说《参商情缘》长篇小说《血之梦》《 雪伦花》《浮云若梦》。2012年10月,内蒙古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青年文学研究班毕业后,直接漂泊到北京,历经艰难创办了北京文悦时光文化传媒公司,出任总经理、图书总策划、主编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