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来了别喊我

文 / 高伟

小时候听大人讲过这样的故事：一个人在中午时分倚着一棵大树睡觉。这人睡得很沉的时候，一只老虎向他走来，那个老虎大概是吃饱了，或者它那个时候境界很高，竟然没有把这块肥肉吃掉，然后老虎走了。这个人醒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生了虎口逃生的惊悚事件。他像度过往常的日子一样度过这其实蛮恐怖的一天。大人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其实是为了哄我睡觉的，我却一直把这个故事记到现在，而且，这个故事对我来说越来越充满隐喻的味道。

尽管我们已经觉得自己很不笨了，甚至一不留神就自个儿以为很聪明了，我们也不认为自己知道的事情是少的。可是，比起真实地发生在我们生命中的事情，我们其实知道得太少太少。无论我们怎样地想使自己变得更警觉，我们其实都是那个在大树底下睡觉的人，有很多老狮老虎老狼老狗老猫老鼠老蚂蚁之类的东西经过了我们，我们是不知道的。而且，我们不知道的那些东西更多的是那些绝对能够伤害我们的东西。在世间，那些对我们有利的东西我们还是比较容易知道的，别人对我们做过的好人好事，别人大都会以经意或者不经意的方式给我们泄露出来，不然这些好人好事真是白做了，这对做好人好事的人不公平。可是，那些暗地里做了又绝对不能说的、对于我们来说算得上是阴损的事，甚至是杀人下毒的事情，我们其实是不知道的。我敢说，对于每一个人，发生在别人潜意识里的想法，绝对有能力毒死我们，假如我们知情的话。

一个人怎么做，都会被别人说坏话。我从来没有见识过一个不被别人说坏话的人。何况一个个携带着原罪的我们不可能全部做成有益于别人的好人好事。传达到我们耳中的关于我们的坏话比起它们的总和，真是太少了。所以，假如我们再听到自己的坏话，大可不必动怒，觉得说自己坏话的人和自己过不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足够了。我倒是觉得，那个跑过来和我们说出这些坏话的人，我们对其绝对应该提高警惕，以免他把你的私人话语加以传播甚至指鹿为马地传播。

上帝让我们对自己的实情知之甚少，让我们成为那个睡觉中不知老虎差点吃了我们的人，实在是上帝造人时所设置的保护措施。假如我们看到了老虎，即使老虎没吃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要被吓死？这又有什么意义呢？癌症病人死亡率高，其实有很多病人是被吓死的。那些我们不知道的负面的东西，有些是很负面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们生活中的癌细胞，它们一定量地存在，其实根本无损于我们健康地活着。最笨的人就是那些恐癌的人，拿着显微镜到处寻找生活中这样的癌细胞的人，仿佛不被吓死就不开心。这样的人生活中其实不少，我们总会发现他以这样的方式彰显他的病症：他对几乎所有的人都提防，提溜着灯笼不停地寻找别人人性中的邪恶，仿佛普遍的人性之恶专门跑出来对付他自己；从小到老，他从不忘记叹息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真相如果是可以杀人的，我就不去选择挖空心思知道真相。我凭什么不去安乐死，而偏要被凶器杀死？就想做那个在大树底下睡大觉的人，老虎来了不知道。假如谁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呆在我身边的老虎，也别把我推醒告诉我。

作者简介

高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诗歌与随笔发表于《诗刊》《作家》《星星》《文学自由谈》《中华读书报》《人民日报》《今晚报》等。出版散文集、诗集20余部——散文集：《她传奇》《他传奇》《爱传奇》《痛苦，是化了妆的礼物》《不要晃动生命的瓶子》《包扎伤口还是包扎刀子》《打击你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等；诗集《99朵玫瑰和一首绝望的歌》《99只蝴蝶和一首涅槃的歌》《梅花99弄和一首复活的歌》《去南边找北》《风中的海星星》等。编辑百年散文诗大系之《挚爱情愫》。

( 责编：鸿飞；校对：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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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伟：老虎来了别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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