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河：二嫂和二哥

二嫂和二哥

山东 秦玉河

　　二嫂和二哥两口子，不大般配。

　　二嫂，长得像朵花，二哥，黑不说，又矬，都说二嫂跟着二哥屈了。二嫂不但模样俊，脾气又随和，和前家后院东邻西舍，关系处的没得说。全庄一提起二嫂来，没一个不夸的，都愿意同二嫂供事，不论谁，有事找到二嫂，没一回不痛快过。可二哥却不是这样，他过日子死巴，特别是别人一向他借东西，就像剜他的心似的。那年，他新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前邻居来借，说，老二，你三轮车有空吗?二哥十分警觉地说，你问三轮车干什么?邻居说，我有点儿急事，想骑一下。二哥随着说，没空没空，她姥娘昨天刚骑去。邻居没借到三轮车，想转身往回走，二嫂从里屋里出来了，问邻居说，你借三轮车呀大嫂子。大嫂子说，啊，不是没在家吗。二嫂说，你单听他的，在家呢，我给你推去。说着，二嫂便从偏房里推出三轮车，让大嫂子骑去了。

　　二哥心疼地直埋怨二嫂，行，日子这个样就过好了，刚买的三轮车，她骑一回，咱就少骑一回，她能给仔细着骑吗。二嫂说，不就是个三轮车吗，你还趁什么，你就不求别人，关死门子朝天过?说得二哥搭不上话来。

　　常了，人们都摸透了这两口子的脾气性格，借来往还，再不大找二哥了，来人一进门，直接说，老二家在家吗?呦，二嫂出去了，没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像二哥这般年龄的，平时没大有在家的，大都出去打工挣钱，可二哥一肚子小心眼儿，他舍不下二嫂，怕她在家……这么俊的老婆。二嫂直骂二哥是个窝囊废，不出去挣钱，在家死靠吧，孩子大了念书得花钱，得给他娶媳妇，得给他买楼，现如今，大起脊的厦房已不上讲了，都想为儿女操心往城市里奔了，到时候，我看你指望什么。

　　二哥在家里死靠，二嫂说，你不出去俺出去。可二哥更不放心了，说啥也不让二嫂出外打工。急得二嫂没法，只好在家想了个挣钱的法，她在家插假发，起五更熬半夜的，每月也能挣个千儿八百的。

　　二哥也不是不想挣钱，而是他没什么本事挣钱，一没文凭，二没什么手艺，只能在家随那些实在出不去的人干修房盖屋起墙垒灶的活，一天倒也能挣个五十六十的。但这几年活少了，农村里没大有盖房的了，二哥再没了挣钱的门路。他一心想找个既不出远门儿，又能挣钱的活。终于，二哥想到了一个活，他想，壮劳力都出去了，浇地是个大活，为这，好多出去打工的逢到浇地时现往回跑，有人曾说，咱庄咋没给人浇地的呢?二哥盘算着，全庄七八百亩地，浇一亩地按二十五块钱算，甭说全庄都用他浇了，就是浇上一半，一年最少浇三遍地，那也能挣个三万两万的。说干就干，二哥通过给二嫂商量，就买了潜水泵，防水线，电表闸把子什么的。二哥撒出信儿去说，他给人浇地，别人不用自己看水，保正给浇的可边到沿儿的。信儿一撒出，就有不少找二哥排号浇地的，有的提前把钱都给了二哥。

　　二哥顺好了线，把泵下到河里，就等合闸了，二嫂来了，二嫂问二哥，先浇谁的啊?二哥说，谁问的早先浇谁的，谁给了钱先浇谁的。二嫂拿眼白了一下二哥说，不行，别光钻到钱眼子里去，先浇前头七婶子的吧，去年七叔病死了，七婶子娘们儿孩子的，谁浇地也都是捎带着给她浇了，而且都不要她的钱。二哥说，早晚咱也给她浇了不行吗。二嫂说，不行，万一河里没水了呢，在机井里浇地太慢，成好几宿的在地里熬，她一个娘们儿家，一个人夜间在地里不犯恼啊，先给七婶子浇。二哥说，可是都给人家说好了，把软管子都伸到地里了。二嫂说，瞎犟。不容二哥再说，便把伸好的软管子又调到了七婶子的地里，接着合上了闸把子，清清的河水，瞬间流进了七婶子的地里。

　　二哥的计划被二嫂打乱了，蹲在那里生起了闷气。

　　正巧，七婶子来了，七婶子早知道了二哥置了水泵浇地的事，她不好意思抢先张嘴，可又忍不住到地里来看看，一看二哥是先浇的她的地，高兴的不知怎么感谢二哥，嗐，大侄啊，你刚置了泵，就指望这几天挣钱，先给别人浇，末了有空给我浇浇就行了，这是怎么说的，忒不好意思了。

　　此时的二哥，正生着二嫂的气呢，便把肚里的话有么说么地说给了七婶子，不先给你浇行吗，没看见人家在那里盯着吗。这话把七婶子听懵了，她抬头朝不远处一看，二嫂正在地头上给她看水呢。二嫂也听见了二哥说的话了，嗔笑着说二哥，听听，什么人啊，下了力不知道为人的话该怎么说。七婶子忽然明白了，说二嫂，侄儿媳妇啊，可别为这个和俺侄儿抬杠啊。二哥跟到七婶子身后，也回过味儿来了，婶子，其实，一买泵时我就打着你的谱了，你言语不言语的，一打谱就给你浇。

　　二嫂听了二哥这话，笑了，笑得哈哈的，像一朵盛开的荷花。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秦玉河：著有中篇小说《故乡》《父亲》《区委书记》，小小说集《傻老大》，散文集《饱蘸泪水忆双亲》。有多篇作品获奖。山东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华夏精短小说协会会员，禹城市《晚霞》报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