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散文：【总是，梦见小柳条儿】转自《西北文艺》

作者简介：王德明，1960年生，哈尔滨市人，沈阳工作。热爱文学，喜于创作，多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先后在刊物上发表。

总是，梦见小柳条儿

总是梦见村子北面的一片柳条儿通，她们陪伴了我的青少年时光，我一生也不曾忘记她们。

那些小柳条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歌颂的，她们没有像茅盾先生所说的白杨树那样的“傲然地耸立，像哨兵似的”威武军姿，也没有像陈毅将军形容的青松那样的“挺且直”形象，她们只是一墩一墩的灌木丛，矮矮的，永远也长不高。但是，我还是要歌颂这些小柳条儿，并深深地爱着她们那矮矮的小个子。因为她们总是第一个告诉我：春天来了。

那一年的秋天，我到一良村去读书。我的家，距离一良约五里路。每天早晨都要走着去上学，晚上放学再走回来。来回都要经过一片柳条儿通，我与她们相见恨晚，并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无论考试出错儿，作业本儿没交，还是老师批评，间或是同学之间闹点儿小矛盾，我都会到柳条儿通那儿去站上一会儿，对她们说说心里话。她们陪伴我走过了两年多的学习时光，见证了我的蓬勃青春，也教育我要坦荡做人。

每当冰雪开始消融，圆圆的柳芽苞儿就在柳条儿的枝头上舞蹈着。风刮过一两天的功夫儿，你就会突然发现这些柳芽苞儿已经绽放成黄绿色的小花儿或者是嫩嫩的柳叶儿，春天已经开始了。

微风，送来淡淡的柳香，生活又些许别致了。 此时，大地还没有完全解冻，化开的雪水还不能完全渗入到地下去，只能一汪汪地游走在这些柳棵子的根部，就好像是老天爷在给这些小柳条儿们浇水呢。这时从南方飞来的一些小鸟儿，已经开始唧唧喳喳地叫春了。西湖有个“柳浪闻莺”，偶尔能听到那么一两声的鸟鸣，几个文人墨客就酸猫死狗，骗得如织的游人。相比之下，这里才是真正的一派盎然春意，真正的恋爱季节。

柳树，分为乔木和灌木两种，灌木总也长不高，墩式繁殖，可以播种，也可以扦插。播种，就要在春天采收柳树的种子，就是我们俗称的毛毛狗儿，随采随播随育苗。扦插，也要在早春，选择生长快病虫少的优良植株作为采条母树，在萌芽前截成十几厘米长的插穗，直接插在选好的苗儿床上就能成活。

俗话说，无心栽柳柳成荫，就是指柳树极易成活的意思。也有老话说，剪一截儿柳条儿插在石头上，都会长出繁茂的世界。柳树，根系发达，生命力顽强，生长速度极快，是一种理想的防风固沙、保持水土、保护河岸沟坡路坡的好树种。早在大业年间，隋炀帝就曾下昭百姓，谁能在大运河的两岸栽柳，栽活一棵就奖赏细绢一匹。这一举措使大运河的两岸，柳树成荫，宛如一道绿色屏障。

路过的这片柳条儿通，原来只是一片涝洼塘。每次下雨，两边山坡上的雨水总是汇流直下，形成了力量无比强大的冲击力，把这片涝洼塘冲刷成了一条条的水打沟，而且越冲越大，越冲越深，水土破坏相当严重。水打沟的南面是村里的草甸子，北面是一良的熟地。村里为了防止水打沟进一步恶化，冲坏草甸子或熟地，就沿着整个儿涝洼塘里栽种上了一些柳树插穗。自从栽种上这些柳树之后，水土就得到了保持，环境也得到了改善。

最终，这些柳条儿也一墩一墩地生长起来，繁荣成了一片柳条儿通。每当大地苏醒，这些柳条棵子一墩一墩地就像大型运动会开幕式上的体操运动员那样，一排排手牵着手，一列列肩并着肩，动作整齐划一，英姿勃发，向路人致意，勾勒出一幅兴旺、祥和与安宁的画卷。

后来，这片柳条儿通也成了村里的一个经济支柱。因为，去皮儿后的柳条儿，木质柔软洁白，韧性也好，是编织一些器具的好材料。

后来，这片柳条儿通也成了村里的一个经济支柱。因为，去皮儿后的柳条儿，木质柔软洁白，韧性也好，是编织一些器具的好材料。

记得小时候，妈妈有只旅行箱子就是用柳条儿编织的，一些提篮、“柳罐斗子”以及安全帽等，也都是用柳条儿编织的。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资本主义尾巴都割光了，村里的经济来源也只剩下这一片柳条儿通了。每到秋天，社员们就从这片柳条儿通里收割一些柳条儿，把皮儿剥去，一抱一抱地并排放在场院里晾晒。微风走过，湛蓝的天空下，乳白色的柳条儿上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仿佛刚刚出浴的少女在沙滩上检阅着阳光，每一个动作都那样晶莹剔透，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待柳条儿晒干后，社员们再把这些柳条儿捋直分档，捆扎成捆，拿到供销社去卖，这便成了村民的唯一希望。

柳条儿也是制作手工的好材料。

我的一个同学，心灵手巧，自己动手制作工具，自行设计，自力更生用柳条儿和竹坯子做了一个四面儿有辊儿的起鼓的鸟笼子，豪华大气上档次，引得全村的孩子们都追着他，一起去辊苏雀儿，既锻炼了动手能力，也给孩子们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欢乐，更赢得了女孩子的青睐，引来了金凤凰。

柳条儿枝干坚韧，耐水浸泡，不怕风雨，也不怕挤压，即使被洪水没顶，也能安然无恙。且浑身都是宝，柳絮可填塞椅垫和枕头，枝叶和须根还能祛风除湿。更为重要的是柳条儿所特有的朴实无华无私奉献的品格，能时刻勉励人们吃苦耐劳，不怕牺牲，坚韧不拔，持之以恒地学习，脚踏实地的做人。恐怕，这也是我经过这片柳条儿通获得的最为珍贵的收获。

大自然造物，这片柳条儿通枝繁叶茂，标准的灌木棵子。主根少而深，以确保生命安全。侧根多且主要集中在浅土层，盘结拥揽，以确保水分供给。天作之合，有诗人就曾经赞美这些柳棵子，说：

彼此看也不看

表面上，看也不看

根，却在泥土中互相寻找

找到了就扭杀

我们中间有人，把

这种行为叫作：爱

.......

诗人的话，我深以为然。冬天，人们噤若寒蝉，春来则心花怒放。最是一年春好处，柳条儿通里云雀飞。欢愉之余，总是梦见那些陪伴我走过那个年代的小柳条儿，她们简单质朴，坚韧不拔，无私奉献，生命力旺盛，见证了我的青春。一路有你，我长大了。

柳条儿只是一墩墩的灌木丛，但是他们坚忍不拔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固土防沙，保卫着一方安全。他们总是低调生活，仰视天下，不计回报，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生命。每当春天来临，他们总是第一个告诉我季节变化，让我有所准备。他们是我的朋友，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据老家来的人讲，那片柳条儿通早些年被村里的一个人承包去改成了塑料大棚，一场洪水全被冲走了。现在，除了裸露的荒芜与贪欲一无所有，为此我曾经肝肠寸断。

编辑：乃馨    图片来源网络，侵权即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