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柯 | 禾田悠远
禾田悠远
禹王店北边的张典村,按村子中心位置划分,我家老房子在村子的西头,不偏不斜,前边是大伯家,后边是二伯,抹角处是我三伯家,往东一点便是我堂伯家以及他两个儿子的院落。
再往村中心查,虽一个族姓却不“一家”的同姓住家盘踞村中要位,唯一一户“胡姓”人家坐落村子的东头,没趋近也没远隔,平安相和同生息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子的格局划分是同姓仇敌,异姓无划界,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也是我内心一直解不开的谜:我父亲在自家中是一个霸王图终抵不过几个伯伯的强势压顶,在他们面前却显得很渺小弱敌。
大伯一文化人,在内乡县文化馆工作,居多不在家,家里有个很强干的娘,家里地里一把手很利索,干活办事毒辣,说话也毒辣,我们做小的所见她都害怕的避之三分,唯恐引来她的粗口吆喝。
伯娘孕育两个子女,女儿为大,儿子当小,生活舒乐自得,在小村里算得上上好人家。
二伯呢,担任村大队支书,有点小权,逢村里动地、收缴各种款项他说了算,村长嘛就有这个权利。这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二伯干村长期间,并没捞到什么大的好处来,仅仅是抢了个好地头的小光光。
他干村长许多年,村里几户人家大抵都取个相安无事过日子便不多和强势的二伯对峙,所以二伯干村长干的很任性,有几分派头。
三伯一生意精,开一卤肉馆,那些年月缺吃少穿的生活状态并没影响到他家,我那有点傻乎三娘出来说吃肉吃的拉肚子,没少招骂。村里就有一位住家出来和傻乎三娘有了说道:你吃的拉肚子好,那你别在这里拉,去城里的大剧院拉去,那里人多,够你显摆的!
三娘就闷口不敢在说什么了。其实傻傻的三娘不知她在说错话,觉得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被人整,她只有不吱声才消停了这事,印象中这就是三娘的福气,有句言论叫:傻人有福,三娘就有这等福气,跟着三伯吃香喝辣的,没其他女人操持家务的劳苦,三伯源于个头远远低过三娘,当之无愧就把三娘当做私家宝贝了 。
翻阅关于张典村的履历资料不明,但听父辈们说这个小村庄是从禹王店分解出来的一支,原祖辈住家临街而栖,是地道的街面人。
搬迁缘由是我们徐姓人和禹王王姓族人不同谋而势不两立的分论天下。王姓族人占着门户大,人多势众定要赶走徐姓人在街面一展威风的局势。
徐姓人最后举家搬迁的时间族人没讲个明细,也没必要深究,村里百岁老人仅此一人,早期想从他们口中探得一些隐秘出来结果一无所获:一是老人年岁太高,思维处于混沌,二是老人说话艰难,也就省了采访他的心思。
这个小小村庄就坐落于黄台岗镇东北角的位置,几个自然村连接一起,显得壮实,安踏,没山亦有水,一条十里河深刻点缀了张典村的纯意连绵,冬夏缓缓南流的河水盈动着自然村的每一个人。
夏季的十里河有着纯净,柔和女子似的特性吸引着南来北往村人的喜爱,小孩子下河摸鱼,扎猛子,练白鱼条学凫水的美逸心趣儿,女人们端着大盆子小盆子的衣服被单洗个尽兴,十里河的美就这样落在人们的内心深处而无限悠远。
一共十七家住户的张典村,青禾包围,鸡鸭欢闹,最能鼓动人心的是坐落村子南头临大路的小学校,南北东西村的孩子们到了点上个个背着小书包欢欢喜喜朝学校的方向跑,红艳艳的国旗每天迎风飘扬,教职员工精神饱满的迎送学生的往返。
紧挨校外是村卫生所,行医者是赋予多年临床经验的老医生冉生林,村人有个头疼发热都找他,半夜夜诊更是家常便饭。他习惯这里亲切和气的村人,长久的行医问诊结下的情分,几十年如一日他扎根这里,不知不觉已暮老苍苍,如今他的卫生所名字更改为村“卫生室”。
一溜烟排开的红砖瓦房形成一个整齐的“一”字,相当年很是气派的村里大队部,后经修缮并无大的变化,也是我二伯来办公的场所。村部办公不见正统的来,若找个像样的办公桌怕是难以找到,哪有当年开大会领导嘴巴对着红布包的扩音器威武景状?母亲和众妇女拿了鞋底,线绳,陀螺捻线纳底子做鞋子,母亲好像笨拙,不怎么会做这些,曾经问过母亲我们姊妹几个小时候咋过的呢?母亲会笑呵呵的搪塞了事。
据村里人说大队部的前身是知青下乡的驻扎点,知青返城后成了大队部。走的知青们再也没回来过,一个知青是北京航空某部的指挥官叫袁娃,这是村里人对他的叫法,他姓袁,名字被村人给忘记了,也听母亲说起过这个人,村人愿意这么去记忆一个人,我想那个叫袁娃的男人一定是气度非凡,风流倜傥,空军部队的指挥官,敢情会差人意?
行走村落,古老的碾盘,石磨,石磙,石墩总在你的眼帘深处藏匿,又一一铺展它的朴实风韵,村里村外的树木苍茂林立,黄牛不时用长条的尾巴拍打落在身上的苍蝇,牛虻等小闹心的东西们。小桥流水,紫鹃怒放,黑的猪白的猪在小水沟里挤在一起,调情的情节实在碍眼,村人早看惯了这些镜头也以一种不肯改变的习惯守护着它们,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村住房统一规划哪年开始我有所不知,应该是我小,只管吃饱不饿哪里知晓国家大事,这应该是大人们的事情。
二伯的村长权利在这些具体的事情显示了实权在握的态势:他先从我家房屋开始,怎么丈量我家房子都不符合村里统一规划要拆掉重建,父亲和他大闹之后还是拆掉了旧房,往村最西边退了四五米尺度建起了村里第一座楼房。
我家新盖的房子听父亲说是扒了我家老祖坟,真是造孽。记忆里奶奶曾恶狠狠的如是说:我家楼房压的是我三老爷,大老爷,小心几个爷们饶不了这帮作孽的家伙。二伯不管这些,父亲那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谁敢和政府对着干?
二伯先让我父亲拆掉老房按规划重建,是想从自己人处开刀,下一个拆掉违规建筑都好开展了。
事实如此,下一个便是我大伯家,接着是我三伯家,他对我三伯更是执拗一折,让三伯从村西头挪到村东头,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三伯骂骂咧咧中成了村东头的人。
二伯在实施他的计划中大伯算是一个钉子户,二伯付出了相当大的功夫迫使大伯软了下来。有人说二伯拿了两袋麦子给大伯,又赔上五十元钱。真的假的无从考证,总之大伯的柴瓦旧房也后退了几米,腾出一个环形路来。
二伯一户又一户的搞定,一年时间完成了村统一建房规划,二伯还是有点手腕整治这些,不能不说他的村官当的没艺术。
让二伯闹心的不是统一建房规划,而是动地。
小动地是三年,大动地是五年,这个村政策沿袭使用至今,也是村里人无比关心的事儿,俗话不俗:“民以食为天。”在农村种地是老大,地不好,吃的就跟不上,地的厚薄对于种地户来说没人不知道的,如此牵扯人心的事儿谁敢马虎?每次动地二伯都要叫上边的人下来进行督查,实则二伯把那些好的地做了暗箱囤积,不公开做事,二伯这聪明的一招瞒不过父亲和大伯的法眼,父亲一直混迹城里,对他的这般做法没动过心思,倒是大伯出来闹腾过,导致弟兄俩几十年死不相往来。
有的人去天堂地不去,有的人家刚出嫁了闺女就扒了人头地,这期间二伯会拿了东家一条烟,西家一壶芝麻油就轻而易举的给办了。
一个村十七户人家,谁不知谁呢?二伯脾气大是出了名的,村人大抵都不想惹事,宁肯做个息事宁人的庶民不愿做那个刁民。
二伯当时是咋想的,让人不得而知,因他也早早去了天堂。
小小村落里最为虐心的事是划生育,这是国策又是民生大计,二伯自然做得功心效法。
我弟弟刚出生不久,赶上计划生育汹涌的大潮,母亲在弟弟满月后就接受了结扎手术,这是二伯伙同计划生育专干再次拿我家开刀所操持的事,我家是超生大户,生我弟弟已是第四胎了,我母亲再次成全了他的村干部工作。
许多年后,二伯会说那时糊涂啊。
许多年后,你让多生,村民也不愿意再做那超生游击队了。
酷夏田野,禾田悠远,一浪接一浪延绵起伏,灵动村人的心。
时代相守厚土的人,一棵秧苗一把汗水,收获来的时候犹如战鼓雷鸣,号角吹响。家里来人说二哥又阔二十亩地,种的土豆收成喜人,三叔也不闲着,转包了一百亩来个现代化耕种。
堂伯家大哥开个馒头店又养了一群羊,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干的那么卖劲,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支撑着他。
自然村很小故事却很多,村东头的胡大伯一生未娶,养育一个捡来的孩子为他养老送终,他只用一口饭菜养大了他,那孩子自进胡伯伯家里很争气,不但为自己找了媳妇还建造了一所漂亮的宅院,前些年在城里开家饭店,家里地照种不误,村里人都说他命好,不是遇到光身汉的胡伯伯,怕不知在那泥沟里埋尸呢。
父亲是一个不善种地的人,在我十一岁那年就开了自己的工厂,用工百十号人。
村里人私下议论父亲是个不安分守己的种田人,父亲也如是承认,他是打右派,闹造反被无数次整治的人,田地对他来说好似很遥远的一种概念,可父亲的手也确真种过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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