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捉蜻蜓
捉蜻蜓
文/卜献华
“关蜻蜓,来过河,一扫把捂两个!”
小时候,总爱在夏季黄昏,跟伙伴们到空场上,双手举着扫把捉蜻蜓。那时候的农村,到处是飞舞的蜻蜓,像蝴蝶,像树叶,像不规则的流星雨……点缀着天空,热闹着天空。我们挥舞着扫把,嘴里念念有词,蜻蜓似乎真地听懂了我们的召唤,纷纷赴汤蹈火,向我们劈面飞来。扫把落下,几只黄色、红色的蜻蜓,煽动透明网状的羽翅,细细的竹条下面拼命挣扎。我们用手小心捏住蜻蜓翅膀,把它们从扫把下面“解救”出来,再用一根草茎,将蜻蜓的脖子从下面穿过,许多只蜻蜓穿在一起,就穿成长长的一串。
蜻蜓的身体里没有骨头,身体外又没有硬甲,它不像鸟,有着迷人的歌喉;也不像蝴蝶,美得令人不舍得伤害;更不像丑陋的毛毛虫,让人看到就感觉害怕,远远地躲开它。所以,蜻蜓的宿命,注定成为小孩子们扑捉、摧残的对象。扯断头颅,撕开身体,掐断翅膀,折毁尾巴,葬身鸡腹……所有这些残酷的事情,在孩子们眼里似乎司空见惯,再平常不过了。
蜻蜓的学名就是蜻蜓,但在我的家乡,不知为什么要在前面惯之“关”字,所以我们打小都叫它“关蜻蜓”。
“关蜻蜓”多数是黄颜色,飞起来极快,眼睛也是金黄金黄,像宝石。最早读到关于蜻蜓的诗歌,是宋代杨万里的:“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弄轻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就觉得诗的意境很美,后来,形容有才气的少年,多数就用“小荷才露尖尖角”来形容。《战国策》里说:“王独不见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俛啄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将调铅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这大意是说:蜻蜓与世无争,可还是有小孩子用涂了糖浆的丝网,把它从天上粘下来,掉在地上被蝼蚁吃掉。可见,捉蜻蜓这样残酷的事,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孩子们用来当做玩耍了。
小孩子爱捉蜻蜓,还因为蜻蜓无处不飞的原因。你看那只飞过时光的蜻蜓,飞过历史,飞过诗歌,又飞到范大成的“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再飞到刘禹锡“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再飞到杜甫“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最后被李商隐的“晓帘串断蜻蜓翼,罗屏但有空青色”。难怪,童年时的我们,最喜爱一个人悄悄地走到篱笆旁,沾着晚来的露水,伸出两根细细的手指,一下子捏住蜻蜓的尾巴。
日本有个武士,名字叫本多中胜,他用的武士刀叫“蜻蛉切”。据说有一次他手持刀柄,正待挥舞,一只蜻蜓忽然飞至,刚巧落在刀刃之上,还未及停稳,就被锋利的刀刃断成两截,滑落地下。从此,武士刀的名字就叫“蜻蛉切”了。想来这只蜻蜓也够可怜,竟用性命,成就了一把武士刀的锋利。
小时候听大人们讲故事,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靠自给自足的年代,我可爱的乡亲在讲述上有着极高的技艺,一次,讲到一个关于蜻蜓的故事: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孝顺的孩子,他的母亲生病了,因为家里贫穷,没有钱买药治病。夜晚,他梦到一位白胡须老人,老人告诉他,要他扑捉99只绿头蜻蜓,埋在院子的枣树下面,再翻过99座山,取回最后一座山顶灵芝,涉过99条河,取回最后一条河里的一瓢河水,回家放在一起熬煮,母亲喝下汤药,病就会痊愈。男孩按照白胡须老人说的一样样去做,等他取回灵芝和水回到家里,刨开枣树下面土层,绿头蜻蜓身体早已化作泥土,然而蜻蜓的眼睛却变成99粒绿宝石,男孩高兴地捧出宝石,用一粒换回一包草药,他的母亲喝到第9包草药时,病就痊愈了。男孩把剩下的宝石又卖了几粒,买回土地,种子,从此与母亲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其实,在文学的阅读里,我多么希望看到,蜻蜓不再是被动和趣味的牺牲者,它应该一定限度地回归到那种自然的、昆虫的状态,最终成为立在诗歌之上的精灵。
卜献华,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人协会会员,灵璧县政协九届常委。出版作品集《白蝴蝶》《一朵花开在低处》《青草的背面》《天厚灵璧-文学灵璧》等多部。在《民族文学》《安徽文学》《文学月刊》《诗刊》《诗林》《诗歌月刊》《散文诗》《中国诗人》《草原》《青海湖》《东方文学》《葡萄园诗刊》(台湾)《安徽日报》《安徽青年报》《新安晚报》《中国散文家》《世界华语诗人》《大拇指诗刊》等近百家报刊发表作品。曾获“世界华人微型诗歌奖”“安徽省首届金穗文学大奖”“宣酒杯 .江淮风韵”奖、“安徽省公众网第二届网络文学大赛奖”“安徽省四城市女作家文学作品对抗赛一等奖”“‘国口杯’淮河散文大奖”“风起中文杯”安徽省作家协会首届散文大奖赛提名奖、“粤航杯”散文大赛二等奖等。2014年被评为“书香安徽阅读季”首届“书香之家”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