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阿里转山,转的死去活来,你会来吗

这几篇阿里转山日记,是我当时的亲身经历,是一次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历练。当我死去活来地走出冈底斯山脉,回望金字塔一般覆盖着巨大冰帽的冈仁波齐时,我不由地对自己说,我还活着,我们都活着,有气可喘,真好!

夜幕降临时的冈仁波齐,不远处的帐篷是转山的人们宿营的地方。陈闻摄影

第一天

日喀则~阿里 晴

前往阿里,是多年的梦想。记得读过的书里和阿里有关的都很喜欢,比如岗底斯的诱惑,阳光和荒原的诱惑。阿里似乎是人类最后的救赎之地,但路途的艰难又是那么地让人难于亲临。

以前来西藏,一提起去阿里,同伴都摇头,没人敢开车去。找当地车,人家十天要收两万,理由是路太难。

这次我终于来了,我将在这里找寻古格王朝的遗址。最重要的是,我将徒步完成对冈仁波齐神山的穿越。

车过阿里地界,很多荒凉的山岗就紧紧地伴随,几乎无人的空旷使得我有了脱缰野马任意奔驰之感。等到途经冈仁波齐,那金字塔一般冰雪的尖顶,在蓝天的背景里,充满了神秘。

转山是在两天之后,现在我们去土林。这些雅丹地貌在黄昏的光影里,荒野如同火星,展现出亿万年无人问津的悲凉。

当晚我们在满天繁星之下,住进了一户古格王朝遗址边上的村舍。我在院子里抬头,看到了如云的银河两岸,是牛郎和织女遥遥相对的光芒,亮的耀目。

阿里的荒原,即便在夕阳的余辉下,也荒到了冰凉的境地。陈闻摄影

阿里的219公路,置身于被称作西藏的西藏之最深处。陈闻摄影

第二天

扎达古格王朝遗址 晴

一早我们就奔古格王朝遗址去,到了跟前,眼睛所见,震撼无比。首先是古老的雅丹地貌被风蚀后的苍茫,仿如千万年之间无人问津的荒原。而王朝的遗址就建在其间,依山而立,层层叠叠,布局精妙。

这个王朝的出现早到10世纪,最多时王国人口有十多万。王朝里的宫殿很大,宗教气息很浓,到处都是供奉神像的洞穴。直到17世纪,因宗教和家族利益引发的战争开始。最终王朝战败,不仅血流成河,就连那些王公贵族也悉数战死,整个王朝一如死神降临,从此不见人烟。

500多年过去,那里几乎无人涉足,峡谷之间断了流水,河岸边上草野枯竭, 所有的房屋都塌了屋顶,只剩下风霜过后那不羁的野性。

那场战争毁灭的不是一座城堡,一个王国,它毁灭的是一种文明,一段时光。

古格王朝遗址全貌。陈闻摄影

古格遗址就坐落在荒凉无际的扎达土林之中。陈闻摄影

迷你的玛尼堆,立在古格的断垣残壁上,这是藏族人对历史的祭奠和祈福。陈闻摄影

第三天

扎达~阿里冈仁波齐神山 晴转雪

从扎达出发,穿越土林,那种千山万壑的奇莽,那种天地亘古的粗旷,那种无人问津的苍凉,让人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些许的龌龊,只觉得渺小,一如尘埃。

到达冈仁波齐时,漫天的云忽然就暗了,接着就是冰雹飞舞。我们去街上寻拐杖,冷风刀一般斜刮下来,逼着我浑身激灵起来。

转山肯定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在寒冷的雪山上。过去有许多藏人都倒在了这条路上,他们为了信仰而去 。我现在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因为曾经的信仰早已经被现实抹布一样抹去。但我仍欣赏有信仰的人,尽管我的身边是凤毛麟角 。

当我第一次在拉萨的街头看到许多不远千里来朝圣的人,他们风尘满面,形消骨瘦,却目光坚定,我只有默然呆立。

我希望亲历这个过程,在这艰苦的路上,阅一次风景之外的情景。

我们的人生许多时候都不真实,多数时候都很戏剧,但藏族人的信仰却是真实的,不似我们身边那些人的信仰,茶壶打了把,就剩一张嘴。

冈仁波齐,是西藏人心目中的第一神山。陈闻摄影

冈仁波齐,也是所有信仰藏传佛教者心目中的第一神山。陈闻摄影

冈底斯山脉的腹地,荒凉一片,但仍然有经幡被光芒笼罩。陈闻摄影

第四天

阿里冈仁波齐神山 晴~雨~雪

早年有一个朋友孤身进阿里,买了20个煮鸡蛋塞在20个胶卷盒里,即便是头疼欲裂也强迫自己去吃。那时候的阿里还没有通公路,去阿里转山对于汉人来说基本还是个神话,我朋友的经历便充满了传奇色彩。

真正去亲历这色彩,我对朋友当年的经历叹服不已。

我们出发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在冈仁波齐的头顶,淡淡的金色为他披上了王一般的光彩。

这时候转山的路上已经是千百的人群了,他们多数是从川甘藏各地千里迢迢而来的神山参拜者,是虔诚的藏传佛教的信徒。转山可以洗去他们今生的罪孽,转的圈数越多,洗去的罪孽就越多。

今年是藏历马年,转一圈等于13圈,转山获得救赎的效果最佳,于是人们纷沓而至。除了这些为信仰而来的人们,还有许多是不为信仰而来的虔诚者,他们或许是灵魂需要救赎,或许是心灵需要安慰。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纯属打酱油,为冈仁波齐神山送门票而来。

我们跟着蜿蜒的人群,去群山的深处。往前看,一如大军挺进,直上九霄。往后看,更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两岸上的山形巨大,岩壁黝黑,衬到顶着冰雪的冈仁波齐越发神圣。

神山宛如一座银色的金字塔,四壁陡峭,挺拔巍峨,一副神圣不可冒犯的样子,巨大的冰帽一如勃起后的圆润饱满,充满雄壮的野性,令人肃然仰视。

山路由碎石组成,崎岖不堪。连续走了几个小时,海拔越来越高,喘息越来越急。有人健步如飞,马不停蹄,有人步履蹒跚,寸步难行。第一天的行程是22公里,走下来个个脸色如鬼。

到了住宿地,是世界上最简陋的所谓宾馆,基本等同于传说中的驿站。吃的是10元一碗的泡面,没有洗漱用水,整个驿站没有如厕之所。

当晚,我在风雪漫天的野外解手,神山若隐若现,寒风灌的身体冰心彻骨,当时就觉得,自己是身处绝地。

好在太阳落山前,我在四周晃悠时,拍到了一幅两个女子的朝拜神山图,很有神圣感,也算是个安慰。

诗里写的转山转水转佛塔,转山指的就是冈仁波齐。陈闻摄影

转山是件很庄重的活动,藏族女人们都是盛装而行。

转山的少女,正经历她一生最艰苦也最庄严的时刻。陈闻摄影

第五天

萨嘎县~ 日喀則 晴

很冷的房间,冰窖一词是很贴切的描述。没有电,仅有一瓶热水只够四个人喝。全身衣服一件不脱地睡下,还是冷得不行。夜半时分,屋里不时传出咳嗽声,我也不例外 。加上5000多海拔的缺氧,真的是难受 。

折腾了一夜,雪也停了,阳光很耀目地照着冈仁波齐,我们吃了点饼干即刻出发。

亲历这种转山的感受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上千人的队伍没有领导也没有干部,只有来自阿里地区的那些年轻的志愿者在捡拾漫山遍地的垃圾。队伍向山上行进,如涌动的暗流。

我走过那些在歇息的人们,他们都会给我个微笑或者轻轻一声扎西得勒,这让疲惫不堪的我获得到了一丝力量。当一个美丽的藏族女子在向她的同伴分发葡萄糖的时候,她很真诚地也递给了路边的我一支。我摆手回绝,我知道这一支葡萄糖此刻不说可以救命,起码也可以救魂。

前面山顶上的经幡在迎风飞舞,我试图一鼓作气冲上顶去,但等我用尽体力到了上面,才发现还有更高的山路在前。

此刻,剧烈运动和高山反应带来的严重缺氧,使我觉得胸膛就快被憋炸,真恨不得立马撕开喉咙来痛快地吸一口空气。

后面的每一步都是极限的考验,因为体能几乎殆尽。天也不给力,忽然就灰了起来,一阵冷风刮起,雪就飘飘呼呼地下得满天都是。真的是灰心至极,进也不是,退也不能。

可在这崎岖的山岩之间,但见不远处一藏汉,三步一磕,不多不少,无论地面有石有水有雪,绝不避让,五体投地,一任风雪肆虐。

走在他的前面,我也三步一回头,看那汉子的虔诚。乱石丛中,忽而立起的浑身泥水的身躯,有如神兽,惊天泣地。

那汉子,驱使我最终登上了海拔5650米的哑口,藏人们在峰顶祭祀,抛洒在空中的经幡被风卷入飞雪,在雪山之间盘旋。

转山两天的所有装备,其中有袜子和卷纸、手机充电宝和打火机、小电筒和头灯、口罩和户外头巾、葡萄糖注射液和俄罗斯巧克力、鸡蛋和牛肉干、相机和电筒备用电池,带多了怕背不动。装备减了又减,还是有这么多,下午已经下雪,风如刀。天亮就出发,两天一夜。但事实证明头灯用不上,口罩戴了更喘不来气,鸡蛋和巧克力带少了,而葡萄糖比红景天口服液管用的多,百事可乐留到最后几个人分喝,很爽。

两天内,环绕冈仁波齐神山,翻越过5700海拔的山口,一天徒步14小时,当登顶之前,风雪飞舞,寒冷、饥饿、缺氧、缺水、疲惫不堪。当发现爬上的每一个山头都不是最后一个,心底里真的是绝望至极。

好在终于结束,我还活着,我们都活着,有气可喘,真好!

成千上万人组成的转山队伍,来自祖国各地和世界各处。陈闻摄影

转山的人群里有鬓发已白的老妇,也有异国他乡的汉子。陈闻摄影

转山的汉子,走过汉子一般的神山跟前。陈闻摄影

对于藏族人来说,转山是一辈子的执念,即便已经老去,也挡不住心中的执念。陈闻摄影

翻越了无数的山峦,终于爬到最后一个垭口,海拔近5700米,风雪弥漫天地。陈闻摄影

在离神山最近的一块石壁上,贴上亲人的照片,为他们祈福,或者奉上纸币,述说一下虔诚。陈闻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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