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的线上与线下

我不是一个资深的脱口秀观众，看线下的场次屈指可数，也是因为去年《脱口秀大会》第三季火了之后才想着去看场线下，那时候身边的几位朋友都看了好几年的线下了。虽然他们经常推荐，但我实在懒得动。

因为在北京，所以只能看单立人的。倒也不是“只能”，而是至今我就知道两个脱口秀公司（好奇怪的说法）笑果文化和单立人。并且也不打算去了解更多，所以我连脱口秀爱好者都谈不上。

但作为观众，线下的体验是真的好不少。

我相信听过线下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在《脱口秀大会》上表现平平，一点也不好笑的人，在线下会发现ta竟然也很有趣。

比如说贾耗，我看过为数不多的线下都有他的表演，有几次是主持热场的。去年和今年贾耗在《脱口秀大会》上的表演都很一般。去年还不知道他线下的样子，今年再看比赛就能明显感觉到大舞台的压力他依然搞不定，完全不像线下200人场那样放松。

线上有个对演员比较“不友好”的地方是镜头的切换，舞台上已经有些沉闷了，一次镜头转换打断，观众的耐心更加稀薄。这时大概率是没什么机会了。

线下的情况恰恰相反。尤其一两百人的小场子，演员和观众都放松。环境对观众的影响更大，一种无意识的情绪感染。人原本就是过来找乐的，身边又全是“音效”在影响你的情绪，准确地说彼此互为“罐头笑声”。同时也被剥夺了“快进”的武器。多数时候都是氛围上的好笑，因此同样的内容搬到线上估计就凉了。除非自信心爆棚或者破罐破摔，否则演员大概都曾在线下场反复验证过，结果线上多数都很平，甚至有些尴尬。我估计有些演员自己也困惑，有些地方明明线下反馈巨好啊（他们行话说，明明就很炸）。

情景很重要。观众线上观看时处于什么样的场景都有可能，公交车上，地铁上，办公室里，卧室，卫生间……基本上涵盖了大部分生活场景，其次人们未必是专心在看，可能一边聊天一边看，一边购物一边看，所有这些因素导致了对演员的表演和内容有更加苛刻的要求。

反观线下的“场”本身就是一种交流氛围，线下的听众从坐下来那一刻就已经参与到内容当中去了。大脑提前输入了意识不到的指令：线下不笑那不光是演员失败，我大老远花钱过来听也非常失败。

我这不算胡扯，有那么点科学根据。已经有多项针对大脑神经元的实验反复证明了“自由意志”的幻觉。简单说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350毫秒左右），大脑神经元的放电先于人的自由意志。是个人看到这个结论都崩溃了，包括做这些实验的心理学家，也无法接受，纷纷崩溃，但也不得不尊重实验结果：自由意志是潜意识的大脑已经做出行动的决定后产生的感觉。

抱歉抱歉，聊飞了。赶紧回来继续说脱口秀。

氛围的生活例子，你身边大概也有那么几个在饭局上能说会道的朋友，经常能聊得大家哈哈大笑。又或者在某些场合你自己也能说出一些让别人笑出来的东西。总之，一餐饭吃下来笑声不断并不稀奇。但如果把身边“能说会道”的朋友请到舞台上试试，别说好不好笑了，能把话说清楚就不错了。

脱口秀看起来“不就是当众讲点段子”的印象完全是一种错觉。

我记得去年杨笠被舆论卷到风口浪尖的时候池子说她说的那玩意不是脱口秀，好像还上了热搜。

从知道脱口秀这种表演形式以来我就在琢磨什么叫脱口秀，和相声的区别是什么。我对这两样东西完全不熟。以下是一个纯外行的瞎琢磨，相声专业的人请不要理我。

相声，传承了很多东西，包括了门槛。具体相声要学掌握什么说学逗唱，那是他们专业人士的说法，在我这种外行看来，相声两个字就是扑面而来的某种“架势”，或者说人大脑里对相声表演会有个“图式”，比如外形上长袍马褂，然后逗哏捧哏的节奏和腔调均有“行业套路”，视觉听觉的整体有了一种模糊的标准。对从业人员是门槛，对普通听众也是门槛。热爱相声的人可能迷死这种节奏和腔调，但我这种缺乏积累的听众就觉得那都是多余的，甚至很多内容腐朽得可笑，比如报菜名又比如“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真的，我太困惑了，2021年都快结束了，有时还能收到南边来喇嘛的消息。舞台和观众席的双重门槛，在娱乐形式极为丰富的今天，相声的没落一点也不奇怪。

相比之下，脱口秀要自由很多。上台，说说你的故事，说说你对生活的发现和理解，以及诸多的不理解。

注意，这里重要的是“我”，一切都是由“我”出发。所以杨笠说的当然是脱口秀，她一直在说她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至于洞察得是否准确，好不好笑，那是另一码事了。

什么不是脱口秀呢？《吐槽大会》这档节目上的多数都不是，多数明星的表演都把“我”丢掉了。比如前段时间广受好评的许知远的一次表演。在我眼里那不是脱口秀，那就是许知远背了别人写的稿子（也可以看提词器），稿子把许知远包装成一个会损人的文化人。那段吐槽能传播开是因为人设上的反差，加了点貌似有文化的佐料。

当然了，以许知远老师的实力，绝对可以讲好脱口秀，都有现成的，比如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分享博览群书的秘诀，就是很多吹捧过的冷门书籍他其实也就看个目录，讲究一点也翻过书评。又比如他可以教大家掌握哪些高端词汇就可以顺利完成一篇有深度的文化评论。这些都是很不错的内容，而且都是跟许知远本人有关。

有像样的稿子，背熟了都可以说点让人笑的东西，给你你也可以。只是不可持续，而且也体现不出那个真正的“我”的水平和魅力。脱口秀的核心竞争力还是内容，所以虽然许知远那表演就那么回事，但参与他稿子的鸟鸟就让人眼前一亮，是今年带来比较大惊喜的新人。

今年这一季，厉害的新人很多，童漠男、邱瑞、鸟鸟、徐志胜、杨波、张灏喆。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几位资深从业者，程璐、梁海源、庞博都带来了他们这个舞台上最好的表演。最不可思议的当然要数我们国仔王建国，莫名其妙，还不如跟张博洋一起报菜名。目前为止看过的线下都非常不错，尤其是郝雨、周奇墨、小鹿的专场，非常值得看看。

当然，其实区分什么是脱口秀什么又不是挺无聊的，有能力在台上说点让人开心的东西，谁在乎那玩意儿是脱口秀还是什么。观众就更不在乎了。

想象一下，如果有脱口秀演员上来就说，嘿朋友们，听说了吗？上个月从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鳎蚂……

也不是说不行，只要有本事让人笑。只是大概没什么竞争力。我为什么不去听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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