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酒与色 5

第十七章 知音难当

这番话是我思谋好的,像鸿影这样的女子,自视极高,总觉得世间知音难觅,如果能让她觉得我懂她,就一定能令她敞开心扉。

正好方才小娥提起她昨夜对花而泣,花落有两个意象,一是韶光易逝,但鸿影容颜倾国倾城,应该与此无关;二就是死亡,可能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结果,还真被我猜对了,不过鸿影的反应实在太大,眼泪瞬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我一下慌了,何至于如此伤心?

“鸿影姑娘,若我有言语冒犯或礼数不周之处,你尽管责罚,我——”

“不,公子如此谦和聪敏,何来失礼之处?只是公子这番话说到了鸿影心里,是鸿影失态……”鸿影哽咽着回答,低头默默垂泪。

这可不在我预料之内,我赶紧在怀中翻找,想拿手绢给她擦泪,但身上只有那块秋月皓,这个可不能给她。

这时,鸿影已忍住情绪,恢复了常态,抬头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就是一怔,道:“公子可是需要什么?”

我有些尴尬地回答:“想找块手绢给姑娘,却突然想起我似乎没有带手绢的习惯。”

鸿影似乎被我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她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发红,但这个笑如雨后初霁,我又被惊艳了一下。

“公子如不嫌弃,请收下这个,以备不时之需。”鸿影说着递过来一块手绢。

“那就多谢鸿影姑娘了。”我脸有些发烫,忙接过来,却发现她用的手绢也是鹅黄色的秋月皓!

怎么会这么巧?看来鸿影嫌疑很大。

“方才公子所言,字字直击鸿影心底,一时情难自控,令公子见笑了。”鸿影微微低着头,轻声道。

我不敢直视她,也低着头回答:“这是哪里话,是我说话未经思量,害姑娘伤心,还请姑娘莫要介怀。”

“公子与我只是初识,却似乎能看透鸿影的心,这样看来,古人所说的知音,也并非诳语。”

“能得鸿影姑娘如此看重,真是三生有幸。我也觉得与姑娘一见如故,竟没有丝毫生疏之感,姑娘若愿意,可将心事倾诉于我。”

“都是些女儿家的无病呻吟罢了,说出来,反惹公子烦闷。”

“何谓无病呻吟?世间之众总是看重自己的鸡毛蒜皮,却不愿理会他人的喜怒哀乐。自己的事,再小也是硕大无朋;他人的事,再大也是无病呻吟,实在太过自私。我不是那等冷漠之人,如此良宵,若姑娘肯将我引为知己,秉烛夜谈,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鸿影微笑看着我,道:“燕公子与我想的很不一样。”

“哦?姑娘以为我是什么样?”

“之前不曾有幸结识燕家才俊,还以为燕家公子都深藏不露,含蓄有度,开口引经据典,闭口琴棋书画,今日见了公子,才发现——”说到这里她停住了。

“才发现其实燕家人也没那么古板?”我脱口而出。

鸿影笑了:“公子真是快人快语。鸿影看来,公子才气纵横却不酸腐,豪爽豁达又心细如发,真是难能可贵。”

我看着她足以令百花失色的笑颜,道:“姑娘笑起来,日月星辉都不及你半分,以后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要再哭了。”这话虽是为了令鸿影卸下防备,好助我赶紧找出线索,但仍带了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毕竟美人展颜总比垂泪好看。

“燕公子——”鸿影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盈盈美目中似乎又有水光。

不会又要哭了吧?我实在是招架不了女子的眼泪啊!

谁知,鸿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片淡然:“燕公子,鸿影昨夜几乎彻夜未眠,实在困倦,请恕鸿影失礼。”说完,她居然起身向里间走去。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聊得投机吗?我赶紧站起来:“鸿影姑娘,是燕某有失礼之处吗?还请莫要介意!”

鸿影只是略一止步,没有回头:“不,是鸿影太累了,请公子不要见怪。”说完便快步消失在珠帘之后。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空落落的,一是因为刚有发现,却又没办法继续追查;二是因为本来我还为她称我知音而沾沾自喜,谁料她突然变脸,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眼下纠缠无益,只能暂时离开,明日再作打算。我拿定主意,便下楼想要离去,结果在底楼大堂又被人拦住了——莺歌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双手叉腰,歪头看着我。

我抹了把汗:“莺歌姑娘,又见面了。”

“听说你去见鸿影了?哼,你看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却也不想想,人家眼界那么不凡,哪里能看得上你!”

莺歌一开口就丝毫不给我面子,我不敢多说,就假意苦笑了一下。

第十八章 鬼故事

见我这副模样,莺歌有些意外:“哟,这么失魂落魄,真的动情啦?哎呀,你还真是傻,来我们这四音坊,怎么能带着心呢?”

我拱拱手道:“莺歌姑娘,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莺歌索性张开双臂拦住我:“你想就这样走?不行!迈出四音坊大门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只有你吊着一张苦瓜脸出去,岂不是坏我家名声?来来来,喝酒消愁去!”说完,她拉着我向大堂角落一处无人的坐席走去。

我推脱不掉,只好随她来到一张小方几前坐下,莺歌顺手给我倒酒,我连忙摆手:“莺歌姑娘,我喝不了酒,不必麻烦了。”

“啧,哪有来桃柳巷不喝酒的道理?”

“真的喝不成,莺歌姑娘恕罪。”

莺歌瞪着我:“我说你别这么客客气气的行不行?我又不是鸿影那性子,非得端着说话。你就直接叫我名字,莺歌,多好听!诶?看你应该比我小,不如叫声姐姐听听?”

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不叫是吧?那我只好用刑了!”莺歌恶狠狠地说完这句,居然冲过来挠我痒痒,我哭笑不得,用了一点武功身法,倏忽转到她身后。

莺歌有点没反应过来,转身看着我眨了半天眼,我忍不住笑出来:“好了,莺歌姐,我认输,不闹了行不行?”

哪知莺歌却抿了抿嘴,突然一把拉过我,压低声音道:“燕家人哪里都好,就是不会武功,当年燕老爷子亲自写的家训,不习武不入仕,你一定不是燕家人!”

我一惊,想不到看似娇蛮泼辣的莺歌,却如此细心。

“你什么身份我也不会打听,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干嘛要假扮燕家人?”莺歌拉着我问。

我只好道:“早听说鸿影姑娘只愿结交才子名流,燕家名声那么大,我借用一下。”

莺歌松开我,咯咯笑着:“你还真是个情种!鸿影喜欢才子是不假,可她早已心有所属,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我愣了一下:“是吗?”

“是啊!这事姑娘们还有一些熟客都知道,那人负了鸿影,但鸿影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人,所以对其他客人都不怎么给好脸,眉姨也拿她没办法。”

我忽然发现从莺歌身上入手也是条路,便道:“莺歌姐,你消息可真灵通!看来以后我应多找你聊聊。”

“哼,休说以后,怕是一出这门就忘了姐姐我吧!”莺歌撅着嘴给我倒茶。

我笑道:“我又不是那种薄情之人。”

莺歌捂着嘴笑了:“你们呀,一个比一个会说。我问你,婚娶了没有?”

正在喝茶的我呛了一下,咳着道:“咳咳,没有没有……”

“哈,算你小子走运,告诉你,姐姐我的消息灵通,不仅仅限于四音坊内,整个吴陵哪家小姐漂亮,哪家千金贤惠,我都一清二楚。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咳得更加厉害,青楼女子要替我做媒,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现在还没打算考虑这些,”看她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我忙指着另一张桌子,“咦?那边似乎很热闹,不知她们在聊什么?”

莺歌白了我一眼,也没继续追问,扭头看了看,直接大声问道:“鹭香,你们聊什么呢?我家爷都被你们惊动了。你不是跟姐妹们说挺喜欢他这张脸的嘛,快过来,给我们也讲讲!”

真是引火烧身,我又抹了把汗。

鹭香转头看着我们笑了,道:“我们讲鬼故事呢,我喜欢公子的脸是不假,就是不知公子够不够胆一起来听!”

“她小看你,这可不行。走,我们也去讲,吓死她们!”我还没怎样,莺歌就不干了,拉着我非要过去。我想再同她套套话,此时也只好跟着去了。

这张桌上有四五个姑娘,中间坐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他见我们过来,冲我笑笑,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看向正在讲鬼故事的姑娘。这位姑娘之前跟我说过话,似乎是叫玉鹃,她的故事好像刚刚开始。

“我要讲的不是鬼故事,是真事……”玉鹃幽幽地开口,其他姑娘听到她的开场白就有点紧张的样子,互相靠近了些。

“几天前,我有些不舒服,向眉姨告了假,早早回去休息。睡到半夜口渴得厉害,便起来喝水,就见外面黑洞洞的,月亮被云彩遮住了,一点光也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有个大盖子,把我连同我的房间一起罩住了。”

“突然!”玉鹃本来声音低沉,讲到此处却有意拔高,吓得众位姑娘惊叫连连,互相挤成一团。

第十九章 灵光一闪

我自然不会被这小儿科的把戏吓到,反倒是被各种尖叫吵得头疼,四下看看,发现对面的那位公子也一脸淡定。他见我看来,扫了一眼花容失色的姑娘们,苦笑着微微摇头,我也回了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会意眼神。

玉鹃见自己的小把戏得逞,忍不住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讲呢,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

“哎呀!你讨厌!快讲!接下来怎么样了?”姑娘们纷纷催促。

“我当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害怕,就想去看看门窗是否关好,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女子哭声。正好此时月亮出来了,我大起胆子,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却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原来又是老套的女鬼夜哭。我顿感无聊,开始琢磨找个什么借口尽快脱身。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就在昨晚,赵家公子不是把酒倒在我那件百花衫子上了嘛,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已经是寅初,我催着让春儿去打些新水赶紧洗洗,春儿去了不一会儿,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有鬼。

“我心疼我那衫子,就斥责她胡说,春儿却死也不肯再去打水,非说有女鬼在外面哭,不敢去。我一下子想起前几天的事,心里也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拉着春儿跟我出去看个究竟。我们到了井边,一路都没听到哭声,我渐渐放下心来,正要说春儿几句,忽然,那哭声又来了!”

我忍不住想打呵欠,看看对面那公子,居然还能做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敬意。

“那个时辰,四周根本没有人,我俩吓呆了,动也动不了,也辨不清哭声来自哪里,好像一会儿在我们身前,一会儿在我们身后,一会儿又觉得是地底下传出来的。哭声还带着点回音,说不出的凄婉可怖,就像是阴曹地府里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心思忽然一动,感觉应该抓住点什么,却又想不出来。

“春儿吓坏了,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扔下桶拉起我就跑,哭声也立刻消失,我们一路跑回房间,紧紧锁上门,直到天亮也不敢合眼。”

“原来昨晚是你俩在叫呀!我说嘛,大半夜的是谁鬼哭狼嚎扰人清梦!”莺歌果然够泼辣,鬼故事丝毫没有吓到她。

鹭香就胆小多了,煞白着脸道:“莺歌姐,这么说,玉鹃姐讲的,是真的?”

玉鹃立刻回答:“当然是真的!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真事嘛!我觉得,咱们四音坊有不干净的东西,你们以后可要多加小心,没准哪天就被女鬼缠上了!”

众位姑娘又是一阵尖叫,我努力不被她们干扰,细细回忆方才似乎抓到什么的感觉。

“玉鹃姑娘说,哭声似乎是地下传来的,没准儿,还真是地府传来的声音!”那位公子看大家这样,还火上浇油了一把,果然,尖叫更多了。

我心中突然一片雪亮,地下的哭声,桃柳巷的秋月皓,鸿影的眼泪,玉兰香,苍白削瘦的第三人,满头是汗的报案人,这一切,一下子就串到了一起!

“你遇见的这个鬼,是藏身在井里的。”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笑眯眯地道。

那位公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哦!难怪哭声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还有回音,如果是从井下传来就说得通了。兄台,佩服佩服!”

玉鹃一脸恍然大悟,其余众姑娘闻言,也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边说边点点头,看样子也赞同我的推断。

“可是,这人为何要躲在井里吓唬我们?”鹭香还有些害怕,怯怯地问。

我心中只顾盘算案情,并未答话,哪知莺歌一下子贴了过来:“看不出来你这么聪明,走,陪姐姐去抓这个'女鬼’来问问清楚!”

我一愣,本来打算等夜深后我独自返回再下井查探的,可如今莺歌一开口,姑娘们都来了兴趣,纷纷吵着要一起去,就连最胆小的鹭香也跃跃欲试。

“我也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女鬼!”那位公子也微笑着站起身来。

我无可奈何,站起来道:“大家别急,先到玉鹃姑娘说的那口井处稍候,我去取些工具,马上就来找你们。”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不然你一会儿怎么能找得到我们,你又没来过我们这地方。”莺歌也站起来,挽起我就走。

这莺歌是看出来我有甩开他们的心思了吗?眼下只能见机行事了,我请莺歌带我去找些蜡烛绳子之类,莺歌一路打趣着我,不一会儿就找全了所有东西,又领着我向水井方向走去。

第二十章 井下

片刻,我们来到井边,其他人早已到了,正围着水井兴奋地窃窃私语。我将绳子一系在腰间,另一头交给那位公子,笑道:“有劳。”

他伸手接过,微微一笑:“公子思维敏捷,胆识过人,在下宋长书,愿同公子交个朋友。”

“在下姓燕,谢过宋兄。”说罢,我再不多话,将蜡烛揣入怀中,一点一点下到井底。

这井并不太深,我完全可以直接跳下来,但一来不想暴露身份,二来想看看井壁,因为若这里时常有人上下,井壁定然留有痕迹。

这么想着,我举起手中的蜡烛,凑近细细查看,果然,井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浅浅的小坑供落脚,身形灵便之人完全可以爬得上去。

很快,我的脚就触到了地面,四周漆黑潮湿,说不出的难受。借着微弱的烛光,依稀能看到井壁上有不同方向的两个洞口,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处。

我解开绳子,向上面招呼了一声,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探起蜡烛往里面走去。

因为不会水,我从未到过井下,就连最为顽劣的少年时代,也不曾动过这个念头。不过大约在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家附近的水井突然不停地往外溢水,后来几个工匠下到井里折腾了好几天,才让那口井恢复正常。但此后周边的人都不吃这口井里的水了,说这口井成精了,宁愿绕路去更远的井挑水回来。

我家自然也是绕路打水,但我还是偷偷喝了些“成精井”里的水,发现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如今我自己来到了井下,更知道那时大家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原来井下都有水道,但有的阴湿无水,有的水大概能没了脚脖,有些水道里还有粗粗的陶管,贴上去能听到里面有流水的声音。

这些水道与陶管错综复杂,相互连通,每口井的下面都有双向甚至三向水道,其中一部分水道还设有圆形的石门,通过开启或者关闭石门,能迫使水流改变方向,令其流到需要的地方,这样一来,无论东城旱还是西城涝,都可从容以对。

我边看边啧啧称赞,大兴的水道都由铸工司主理修筑,满关中确实厉害——就是独子满鸥不省心,也不知经过上次的事,能不能有所长进。

走着走着,我停下脚步,一开始压根没想到井下水道这般复杂,自信满满地走了半天,也没做任何记号,若再往前走,恐怕要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正犹豫间,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有动静,我忙吹灭蜡烛,屏息以待,可没想到,就在同一时刻,那点异动也停了下来,随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跑越远。

我顾不得其他,冲着声音的方向就追了过去,不知此人是如何发现我的,反正现在已经暴露,我也再无顾忌,噼里啪啦地踩着泥水往前跑。

可水道中一点光亮都没有,我又来不及重新点燃蜡烛,根本跑不快,那人脚步则利索得很,仿佛能于黑暗中视物一样。晕头转向追了半天,我早已不知身在何处,而那人也没有了声响。

我停了下来,看看四周,发现已来到另一口井下,不过,井口应该是被盖住了,看不到一点光亮,只有丝丝凉风溜进来。

前方水道的石门紧闭,想来是那人从这里跑出去后回手关上的,我推了推,纹丝不动。

没办法,只能从来时的水道另寻出路了。

没想到,我刚要走,这一头的石门也被人重重关闭,然后就是一连串上闩的声音,我立时急了,忙用尽力气推门,可惜已经来不及,我就这么被锁到了一口盖住的井下。

我一跃而起,双脚卡住井壁,伸手向上一推,根本推不动,手上的力道让我意识到,这里并不只是盖了个井盖那么简单,上面一定还压了许多重物,这里很有可能是个废弃不用的井口!

都怪自己太大意,冒冒失失追来,一不留神着了道,真是丢人啊。我无可奈何地落回井底,眼下只能高声呼救,让地面上的人挪开盖井的东西,放我出去了。

谁知,就在这时,井壁周边传来水声,很快,大股水流从井壁半中央的孔洞中倒灌了进来!

我一下慌了神,这人依仗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将我困住,原来并不只是为了脱身,而是起了杀心,要将我活活淹死!

水越来越多,越漫越高,这下我没工夫考虑颜面了,趴在井口旁,一边拼了命地往上推,一边扯着嗓子呼救。

可是,推和喊都没有任何作用,井口的压物依然稳如泰山,而我的声音在井下和水道里都轰隆轰隆回响个不停,也不见有任何人听到。

我眼睁睁看着水一点一点没过我的双腿,涨到我的胸口。虽说水足够多的时候,应该能把井口的压物冲开,可在那之前,我早已淹死不知多少次了。

唉,明知井下会有人,明知此人关系重大,却还是如此大意。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刚想明白案情,就要死在这里,这下陆休又得派其他特使来查案,乐王肯定也要笑话我。

我越想越懊恼,水仿佛流得更加快了,很快漫过脖颈,我咬紧牙关,准备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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