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华东（九）：“七月分兵”后，华野打了两场窝囊的消耗战

（接上篇）

孟良崮战役——张灵甫的整编74师被全部被歼，使国民党方面极为震惊。

国民党军队经过40多天的休整、反思后，重新开始了进攻。

南京国防部制定了新的“并进不如重叠，分进不如合进，以三四个师重叠交互前进”的作战方针，同时调林则徐的孙女婿范汉杰陆军副总司令到鲁中前线统一指挥。

国民党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

此次进攻，范汉杰集结了9个整编师、22个旅，在莱芜至蒙阴不到50公里的正面摆成方阵。

面对敌人的新的攻势，华东野战军主力集结在莱芜、蒙阴以东，坦埠、沂水以北地区。

针对敌军“密集平推，步步为营”的新战法，华野计划在在1947年6月中旬对莱芜的国民党第5军和85师发起进攻，求得在运动中歼敌一部，调动敌军，收复新泰、莱芜产粮区，打通与鲁南的联系。

但华野的部队刚开始调动，范汉杰即令各部立即向后收缩，严密防御。

敌人没有被调动起来，华野指挥部不得不放弃原制订的计划，等待战机。

就在华野指挥部准备调整新的作战部署的时候，华野指挥部接到了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发来的电报。

电报指示：刘伯承、邓小平将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南渡黄河， 希望华野能够分兵鲁西、鲁南，以打开与刘邓会师的通道，“如动作迟缓，则来不及”。

毛泽东主席的指示尽管改变了军委过去要求华野不分兵，坚持内线歼敌的方针，但这个指示是从全国的整体战局出发的。

人民解放战争已经打了一年了，一方面消灭了大量地消灭了国民党军队的有生力量；但另一方面，各个解放区已经难以支撑持续的战争，必须把战争引到国民党统治区去，并打乱国民党军在中原的部署，准备人民解放战争的战略大反攻。

接到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的指示后，华野指挥部经过协商后，最终定为三路分兵：以一纵、四纵（称西进兵团）越过临蒙公路向鲁南挺进；以陈士榘、唐亮指挥三纵、八纵、十纵（称陈唐兵团）向泰安、大汶口方向挺进；陈毅、粟裕指挥二纵、六纵、七纵、九纵在沂水方向迎击正面敌人。

这便是华野战史上的“七月分兵”。

刘邓南渡，华野又有重兵前去接应，蒋介石、顾祝同急忙调整部署，从鲁中山区抽出7个整编师，分路增援，至此，范汉杰在鲁中的整编师只剩下了4个，其分布是：胡琏的整编11师驻南麻，黄百韬的整编25师在东里店，王凌云的整编9师在沂水，黄国梁的整编64师在东里店以西的大张庄等地。另有王耀武属下李弥的整编第8师驻临朐，配合行动。

“七月分兵”后，陈、粟的华东野战军还有4个纵队以及华东特种兵纵队。

七月的山东，进入了雨季，暴雨、山洪不断。

1947年7月10日，陈、粟命令各纵队向东里店前进，准备消灭黄百韬的整编25师。

当部队开始行动后，天降暴雨，山洪暴发，我军行动迟缓。

感觉到危险的黄百韬的整编25师立即与黄国梁的整编64师靠拢到一起，东里店打黄百韬的整编25师的计划落空了。

陈粟看到南麻的胡琏的整编11师相对孤立，于是命令各纵队调头，以二、六、九纵包围南麻，七纵在南边负责阻援。17日，各纵队开始行动。

笔者简单介绍一下胡琏和他的整编11师：胡琏的整编11师由第十八军改编而成，属于陈诚“土木系”的王牌，在淞沪会战中，第十八军在有“血肉磨坊”之称的罗店一役表现得最为勇敢；在抗战中后期，石牌防守战这个被称为“中国斯大林格勒”的战役，第十八军仍然是主力。 承继于第十八军的整编11师全部为美式装备，战斗力很强。

敌整编11师师长胡琏因石牌防守战而成名，毛泽东称之为“狡如狐，猛如虎”。

胡琏的整编11师本来不驻扎在南麻，而是驻扎在鲁村。

整编11师从莱芜来到鲁村后，胡琏发现鲁村地形不利，四面是山，中间一块小盆地。只有占领四面高山，才能保住鲁村；否则四面受敌，数万军队压在村庄里无法施展。而要占领四面高山，兵力又不足。

胡琏向范汉杰请示移驻南麻。

南麻地处鲁中山区，是一个小盆地。三面是山，东面是小丘陵，北面高地有一个隘口通向博山，沂河从南麻以南流过。这个地方利于防守而不利于大部队行动。

胡琏的整编11师到达南麻后，没有不急于向前推进，而是用20多天时间，大力构筑工事，力求先保全自己。

胡琏带领整编11师的4个团驻守南麻，以另外两个旅分别驻守北麻、高庄、北刘家庄、吴家官庄等地，范围很小，各部队靠得很紧。

在外围制高点历山、马头崮等设置部分兵力警戒。

胡琏利用他所控制的村庄和山头，构筑了大大小小1200多座地堡，其中大堡叫作母堡，小堡叫作子堡，每1座大堡和20座或30座小堡便组成子母堡，数个子母堡以交通壕相连，又形成了纵横交错的堡群。

母堡中驻有一个班，子堡里面只有两三个战斗兵，但这些像触角一样分散在母堡周围的子堡，能够迫使进攻部队在到达母堡前就不得不提前展开兵力，从而丧失其进攻的突然性。

子堡一触发，母堡马上启动，为子堡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

在村庄周围，修筑了许多以子母堡为核心的一线或集团梅花形工事。这些工事依各种地形作不规则的组成，有的依靠山坡、坟头，沿边垂直下挖成穴，然后开射击孔。堡与堡之间可以用交叉火力相互支援，并有交通沟往来。

子母堡外有鹿砦、铁丝网，埋了地雷，还有单人掩体，弥补地堡的射击死角，防止我军突袭。国民党军在防御上确实做到完整严密，给我军的进攻增加很大困难。

华东野战军自孟良崮战役胜利后，华野上下士气高昂，都想找国民党军精锐主力打大仗，上下存在着一种骄傲轻敌的情绪。

7月17日我军按照部署向南麻开进，途中遇到暴雨，行动受阻。

18日晨各纵队到达指定位置后，未作充分准备便分头发起攻击。二纵进攻南麻、吴家官庄正面阵地，遭到敌整编11师的顽强抵御。

胡琏修筑的大量的子母堡，成了华野进攻最大的障碍。

华野没有搞过攻打子母堡的训练，往往攻下一座地堡，但却平均要付出伤亡数十人乃至上百人的代价，而整编11师方面的损失，不过是子堡中的两三个士兵，或是母堡里的一个班。

粟裕副司令员立即改变战术，除用炮火射击外，又组织爆破小组进行爆破，爆破小组先用炸药包炸掉地堡，然后突击组发起迅猛冲锋，一拥而上。

密密麻麻的子母堡，爆破起来，很费时间。

与此同时，胡琏也针锋相对地制定出防御战术。 解放军那边爆破，胡琏组织的反击小组会同时出击，从不同方向对准爆破口猛射，将随后冲上来的突击小组打死打伤在突破口附近。

就在敌我双方在艰苦地进行着拉锯战的关键时刻，突然下起大雨。

华野的许多弹药都被淋湿了，赖以爆破攻坚的炸药包也大多失效，大雨还引发了山洪，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重炮拉不上前线，难以再对地堡进行轰击。 胡琏乘势组织兵力进行反击，将华野打开的缺口又全给堵上了。

1947年7月20日，战斗进入最为紧张的阶段。华野全力突进，整编11师一线部队的弹药都快打光了，虽然他们有空投弹药补充，但那点弹药还不够部队晚上两个小时的消耗。

胡琏把师部传令兵的弹药都搜集起来，送往第一线。 经过苦战，华野将敌整编11师压缩到纵横十里的区域。

1947年7月21日晨，华野主攻部队采用正面佯攻，侧面偷袭的办法，从敌整编11师阵地的薄弱处切入，终于攻下马头崮。

马头崮是十一师师部南面的屏障，巩固之后即可扩大战果，可是留给华野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黄百韬整编25师、邱清泉第五军等部迅速向南麻攻击前进，对华野实施了反包围。

胡琏已能听到援兵的枪炮声，为了争取防守时间，胡琏把空投和库存的最后一点弹药都用上，对华野实施了反攻。

华野的阵地一度失手，粟裕的总攻击计划被完全打乱。

与此同时，黄百韬的整编25师已突破华野阻援阵地，邱清泉的第5军也逼近了南麻，敌人的各路援军距离南麻越来越近。 粟裕副司令员的手中已经没有预备队可用了，如不撤出战斗，就可能被敌人反包围。

1947年7月21日黄昏，粟裕当机立断，下令撤围，各纵队分别朝东北方向撤离了南麻战场。

华野各部队虽然撤离了南麻，但又陷入了范汉杰精心布置的又一个包围圈。

范汉杰在战前制订的作战方案，就是以胡琏的整编11师为诱饵，通过南麻坚固的工事和整编11师较强的战斗力，消耗华野的有生力量，等华野攻打南麻精疲力尽、弹尽粮绝的时候，再对华野实行反包围。

此时，除从各个方向直接增援南麻的国民党军外，李弥整编第8师已星夜赶到位于南麻东北方向的临朐，以截断华野的退路。

临朐是连通鲁中解放区和渤海解放区之间的咽喉要道，华野要退入渤海解放区，必须攻下临朐。

华野各部队不顾疲劳，冒着连绵不断的暴雨，于7月24日黄昏发起临朐战役，力图速战速决攻克临朐。

1947年7月23日，李弥已率整编第8师主力进入临朐城，控制了临朐城周围各个制高点。

李弥在进入临朐城后，同样先建造子母堡，进城后仅4个小时，每班即完成至少一座地堡。

1947年7月24日下午，从南麻撤出的华野主力，加上渤海军区的3个团，冒雨行军，将临朐围了起来。

由于暴雨不断，临朐城外已是一片汪洋，水深过膝。

晚上，攻城部队按计划在城外展开队形。

原定于晚上发起进攻，然而暴雨使河水猛涨，致使王必成纵队无法按时到达指定进攻位置，华野特纵也因道路被山洪冲坏而无法到达城外参战。

1947年7月25日，特纵、王必成纵队赶到，华野拿下了临朐城外的部分外围阵地。

1947年7月26日，粟裕指挥特纵榴炮团，先对城内的南北大街进行远距离急袭，接着再压制其炮兵阵地。

在炮火的掩护下，攻城部队第一次对城墙实施爆破，但因雨天受潮，炸药包失效，爆破没能成功。

当晚，组织第二次爆破，在西门附近的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约百米宽的突破口，我军有7个连得以先行攻入城内。

李弥立即派部队从两翼将突破口重新封闭起来。

在敌人守军的严密火力封锁下，我军后继部队没有跟上， 失去后援的7个连的官兵全部牺牲。

由于担任临朐战役阻援的华野四师独立阻击国民党军7个旅的援军，长达6个昼夜，“打得最苦，守得最好”。

1947年7月27日，粟裕有时间继续组织兵力，对城内发动猛烈攻击，李弥的整编第8师伤亡惨重。

到7月29日，华野已经占领了临朐南关和北关的大部，敌整编第8师被压缩到临朐城内的狭小地区，粟裕把3个纵队的兵力全部集结起来，当天晚上便对临朐发动总攻。

由于华野各纵队从南麻战役开始，连日苦战，部队十分疲劳，又没有新的生力军和预备队投入战斗，华野攻击部队未能突破城垣。

1947年7月30日，雨过天晴。国民党军队的空军来支援了，地面的国民党各路援军，也突破了华野四师的一线防守。

为避免再一次被敌人反包围。

1947年7月30日晚，粟裕决定放弃临朐，同时向临朐的东南方向——胶东半岛转移。

华野被迫放弃了经营十几年的沂蒙山根据地。

在华野战史中，有这样的记载：在南麻、临朐两战中，国民党军伤亡18000人，华野自身伤亡达到21000人， 歼灭战还是打成了窝囊的消耗战。

南麻、临朐两战后，华野的四个纵队都受到程度不同的损失，二纵6师18团7连，战前全连131人，战后只剩39人。

华野迫切需要一场胜仗来提高部队的士气和统一思想。

华野上下在孟良崮战役的胜利后，所产生的骄傲和轻敌思想是七月份作战不利的重要原之一；其二，就是忽视了天时，连日暴雨、山洪不断，严重影响了华野作战的机动性；其三，华野各部队攻坚和打子母堡的经验不足。

一支部队就是在不断地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不断锤炼自己，才能真正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部队。

作为一个指挥员，同样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