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题家”的困境
作者/鸣蝉
校对/发际线向列宁看齐
最近,中国青年报发了一篇文章《“做题家”们的怨气,为何要往丁真身上撒?》。这篇文章没有多少特别的东西,从标题到内容,都不过只是充满了对“做题家”的傲慢与偏见而已。虽然有诸如“也确实有不够公平的地方”“社会面对这部分人的不满和愤怒,还应主动反思”之类的所谓反思呼吁,然而不过是些看似正确的废话,既没有触及现象的本质,也没有切中问题的要害。不过是用以装点它理中客的架子和树杆引领舆论的旗子而已。
就这点而言,这篇文章确实是达到目的了。他的确“引领”了舆论,既引起了一场关于“丁真和做题家”话题的舆论争吵,也成功地将“做题家”作为一个群体对立了起来。挑动群体的对立和引起舆论的争吵,的确是现在的媒体们的拿手好戏。至于文章题目提出的所谓“‘做题家’们的怨气,为何要往丁真身上撒?”这个问题,文章是丝毫没有基于这个问题的数据统计或者是细致分析的,通篇不过是预设了“‘做题家们’的怨气,往丁真身上撒”这样一个粗暴的命题,而发表了粗暴的看法。自然,塑造戏剧性的矛盾冲突总是要比枯燥的数据分析更能吸人眼球。例如同样是关于丁真话题的,不久前的一条热搜“部分男性对丁真的看法”也颇通此道,不过可惜还是不如中国青年报精通,居然还加了个限定词“部分”。
而回到这个话题来,这个命题的成立,其实是要大打折扣的。关注丁真话题的“做题家”并不见得多。虽然知乎之类确实有不少自称做题家的人对丁真话题发表了看法,但其中也颇有些按青年报的要求“关注问题背后真正原因”的人,另一方面,绝大部分发表看法的所谓“做题家”的言论也实在不足以笼统视为“将怨气往丁真身上撒”,直接针对丁真的人还真只是极少数。
不过,无论是丁真现象还是中国青年报的暴论,关注他们的已经够多了。本文无需再在上面多做纠缠,我们还是来关注关注这被嘲讽被对立的“做题家”好了。
什么是做题家呢?这个词最早应追溯到豆瓣上一个名为“985废物引进计划”的小组的帖子。这个组的功能如其所述,是“给985、211的‘失败学子’来重建一个‘985废物高校’,‘分享失败故事,讨论如何脱贫’,以达到‘自救’的目的。“做题家”一词便来源于其中的一篇帖子。这个词最初是“小镇做题家”,其含义是指来自小城镇或农村地区的普通家庭的学子,依靠所谓题海战术与学业高压考入大学,但在大学期间乃至毕业后因为“缺乏一定视野与资源”而“泯然众人”,甚至面临“毕业即失业”的风险。
可见,这个词的来源,半是自嘲、半是嘲讽。而加上“小镇”一前缀,实在是这个词的精髓。为什么呢?因为其准确的反映出了“做题家”的实质。享受着“全面发展”的优质的教育资源——或者所谓能力突出,或者所谓才艺多样,或者所谓小学初中就进行了各种“科学研究”、斩获了各种“科技大奖”——的“后浪”们,是不能被嘲讽为“做题家”的。不必说他们在卷高考上有着特别的教育优势,更不必说还有甚至不需要卷高考的各种保送之类的途径。
可见,“做题家”之所以是“小镇做题家”,实在不过是因为他们有且只有“做题”这条路子的。这也无怪乎“做题家”还有另一层半是偏见、半是实际的含义:“只会做题考试的书呆子”。诸如青年报之流的对“做题家”们的傲慢与偏见也正来源于此。但他们的所谓“做题”之外的能力的欠缺,不正是源于这种培养资源上的缺乏、这种学习途径的唯一吗?优渥的教育资源,全面发展式的培养,……与他们哪里有丝毫的关系呢?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做题”何尝不也是“做题家”们的优点?
另一方面,作为“做题家”们唯一可依仗和掌握的东西,“做题”可谓是实现他们愿望的唯一信条: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准确来说,通过“做题”实现“阶层的跃升”。
读书改变命运这一信条可谓历史悠久,大概可以追溯到科举开创的时代了。古代的读书士子们大多抱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愿望,普通的士子更是幻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通过读书一举实现阶层的跃升。由此可见,古代也颇多“做题家”的。不过,众所周知,事实的铁律总是最能破灭幻想的,没到王朝的中后期,“郁郁不得志”的被破灭了幻想的读书人就多起来了,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上升的途径没有了。
不过那是古代,现在当然不能说是这样的情况。但通过“做题”实现“阶层跃升”的愿望,确是日渐一日地多被破灭了。现在的“做题”,也大抵可以简单类似为“学成文武艺,货与资本家”的了。正所谓“正面文章反面看”,《中国青年报》以其拙劣的、口诛笔伐式的低级说教,却无情地反映了做题家们通过单一的“做题”式的奋斗以实现“阶层跃升”的愿望的破灭的这一冷酷事实。
因此,“做题家”们实际上面临着两重困境。一是“成功学”式的希望:努力地卷呀!拼命地学呀!要学的出人头地呀!这不仅是他自己的,更是来自于他的家庭、父母的殷切的希望。一是“读书无用论”式的失望:“你除了做题还有什么特长呢?”“你除了做题还会啥呢?”“还不是一样的打工?”,这不仅是他自己的,更是源于社会的冷酷现实的压力的失望。
然而“做题”真的就“百无一用”了吗?也不是的。一方面,渴望实现阶层跃升的愿望,多少还剩点微茫的希望,再不济,也还多少能提高点自身的劳动力价格。而更为重要的方面是,“做题”实在是“做题家们”所能的唯一的提升自我的途径,所谓“全面发展”的路子,于“做题家”而言不过是虚幻的图景。更何况,“做题”实在还能给“做题家”本人更多的东西,举个例子罢,古代那位叫做黄巢的做题家不第后不是在长安城写下“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