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名家荟萃之乌梅丸方
方 剂
乌梅三百枚 细辛六两 干姜十两 黄连十六两 附子六两(炮,去皮) 当归四两 蜀椒四两(出汗) 桂枝六两(去皮) 人参六两 黄檗六两
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九。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条 文
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藏厥,非蚘厥也。蚘厥者,其人当吐蚘,令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藏寒。蚘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蚘闻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蚘。蚘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蛔厥者,当吐蛔,令病者静而复时烦,此为脏寒,蛔上入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当自吐蛔。
蛔厥者,乌梅丸主之。
医 案
(胡希恕医案)
索某,男,57 岁,某军参谋长。
初诊日期 1965 年 7 月 16 日:腹泻、腹痛 3 年,三年前患肺炎,经住院治疗,肺炎愈,但遗长期腹痛、腹泻,西医诊断为过敏性结肠炎,用各种药皆无效。曾找数名中医治疗,但经年无效,其方多为香砂六君子、参苓白术散、补中益气汤等加减。近症:腹痛、腹泻,日 2~3 行,每吃油腻则加重,常胃脘疼、痞满、肠鸣,头痛,口苦、咽干思饮,四肢逆冷,舌苔白腻,脉沉弦细,左寸浮,体质肥胖。此寒热错杂证,为厥阴太阴合病,与乌梅丸,给予汤剂:
乌梅五钱 细辛二钱 干姜二钱 黄连二钱 黄柏二钱 当归二钱 制附片三钱 川椒三钱 桂枝三钱 党参三钱
结果:上药服六剂,口苦减,四肢觉温,大便日 1~2行,上方继服 14 剂,胃脘痛已,大便日一行。
(谢巨荪医案)
甲午四月,电灯局周某之子,腹痛便溏,间有虫从大便出,消渴,不欲食,形容枯槁,善怒,遍请儿科,月余不效,且增出时时厥热之症,予断为厥阴风木为病。拟乌梅丸、逍遥散互服,五日全愈。
乌梅丸析义及临床应用
乌梅丸出自《伤寒论》的厥阴病篇,附原文 338 条之下,主治蛔厥,又主久利。后世医家尊崇仲景,奉乌梅丸为治蛔之主方,如成无己、尤在泾。但清代以来,诸多医家对此提出异议,认为乌梅丸为厥阴病主方。近代用于临床治疗疑难杂症者多有报导,尤其一些有经验的老中医更赞其为治疗疑难杂症的验方。故现就其病机、立法、方义及临床应用讨论如下。
1.历代医家对厥阴病的认识
厥阴病的特点是“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历代医家对这条的解释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说热证的,也有说寒证的。说热证的有成无已,他说:“邪传厥阴,则热已深也。邪自太阳传至太阴,则腹满而嗌干,未成渴也。……此热在厥阴也。”说寒的有钱天来,他说:“邪入厥阴,则阴邪自下迫阳于上,故气上撞心。心中热痛而消渴也。消渴者,饮水多而渴不止也。阴中之阳,受迫而上,故消渴而胃觉饥,然终是阴邪,所以不欲饮食。客热尚不杀谷,况阴邪乎?”但大多数学者还是认为厥阴病是阴阳混淆,寒热错杂之证。如《医宗金鉴》说:“厥阴者,阴尽阳生之脏,与少阳为表里者也。邪至其经,从阴化寒,从阳化热,故其为病阴阳错杂、寒热混淆也。”“厥阴之上,风气主之”。厥阴之木气,从下起而上合于手厥阴包络,包络主火,风火相合为病。风火相煽,消灼津液,胃津不足,引水自救,故渴而多饮;包络为心之外垣,心包火动,故气上撞心,心中疼热;木气太盛,上凌脾土,土被木克,故饥而不欲食;蛔虫禀厥阴风木所化,故吐蛔;木既克土,土气大虚,如再下之,则下利不止。
2.乌梅丸的配伍特点
正如陈修园所说:“肝病治法,悉备于乌梅丸之中也。”其“味备酸甘焦苦,性兼调补帮助,统厥阴体用而并治之。”柯韵伯说:“小柴胡为少阳主方,乌梅为厥阴主方。二方虽不同,而寒温互用、攻补兼施之法相合者,以脏腑相连,经络相贯,风木合气,同司相火故也。其中皆用人参,补中益气以固本逐邪,而他味俱不相袭者,因阴阳异位。阳宜升发,故主以柴胡;阴宜收敛,故主以乌梅。阳主热,故重用寒凉;阴主寒,故重用辛热。”所以乌梅丸并非治疗蛔厥的专方,而被认为是治疗厥阴病的主方。
乌梅丸由乌梅、细辛、干姜、附子、花椒、桂枝、当归、人参、黄连、黄柏 10 味药物组成。从药性上讲,既有寒性的黄连、黄柏,也有热性的细辛、桂枝、干姜、花椒、附子,可谓寒热并用。从药味上讲,以乌梅之酸,椒、姜、桂、附及细辛之辛,黄连、黄柏之苦,人参、当归、白蜜之甘和而为一,辛甘酸苦合用,各有所得。
从功效上讲,乌梅为君,敛肝熄风;臣以附子、干姜、椒目、桂枝、细辛,辛热以助其阳,温以祛寒;黄连、黄柏之苦寒以坚其阴,清以泻热,佐以人参、当归之甘味温益脾胃,调和气血,培土升木。使以蜂蜜甘缓和中,调和诸药。全方酸收熄风,辛热助阳,酸苦坚阴,寒热温凉,温清敛补,攻补兼施,诸药配伍,调理阴阳寒热虚实,使之归复于平和。
3.乌梅丸的临床应用
3.1 治疗胆道蛔虫 《伤寒论》中述:“蛔厥者,其人当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柯琴曾对其治蛔作用概括为“蛔得酸则静,得辛则伏,得苦则下。”这说明乌梅丸治疗蛔虫症的历史由来以久。目前多报道用其治疗胆道蛔虫症。“蛔得苦则下”,但胆汁为至苦之物,为何蛔虫会钻入胆道内呢?主要是因为脏腑虚寒,胆道功能减退,故蛔虫入胆,继而引起发热(感染)、阴阳之气不相顺接,进而出现一系列临床症状。在这一过程存在着寒热虚实夹杂的矛盾。而乌梅丸寒温互用、攻补兼施恰好针对病机,故疗效明显。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乌梅丸可以使蛔虫麻醉,失去附壁能力,同时又能使奥狄氏括约肌松弛,胆囊收缩增加,促进胆汁分泌,不仅有利于蛔虫的排出,而且可减少和防止胆道感染,减少蛔虫卵留在胆道内形成胆石的核心,从而减少胆石症的发生[1]。
3.2 治疗下痢 慢性久痢,邪气未尽,正气已虚,如一味扶正收涩恐有敛邪之弊,而专事清化则恐伤其正气,唯扶正祛邪才是正道。而乌梅丸温清敛补,攻补兼施,于久痢虚实夹杂之证最是合拍。是谓“调其寒热,扶其正气,酸以收之,其利自止。”关于其治疗慢性结肠炎、慢性痢疾、溃疡性结肠炎、肠易激综合症等的报道较多,效果显着[2]。并有应用其治疗老年患者抗生素相关性腹泻者,亦有较好疗效。
仲景之乌梅丸,方后注云“亦主久痢”,对于暴痢下注,历代医家多有避讳,是恐乌梅之酸收敛邪。然《千金要方》中乌梅丸(由黄连、乌梅组成)却用以治疗暴痢、新痢,且“服之无不瘥”。说明对乌梅酸收敛邪的认识并不确切。近代名医朱良春先生亦认为,梅占春先,得生发之气最早,味虽至酸,然与兜涩之品不可同日而语。且痢疾杆菌在酸性环境中不易繁殖,故用之有效而无碍,不必拘泥于前人酸收之说。久痢、暴痢患者如因下利不止出现四肢厥冷、血压下降,甚至虚脱等表现时,辨证为厥阴下利、寒热虚实错杂,应用乌梅丸治疗是非常对症的。
3.3 治疗胃脘痛 慢性胃炎、胃溃疡、胃黏膜脱垂、胃神经官能症、十二指肠溃疡等病,往往病程中出现胃脘疼痛、痛引胁背、气上撞心、胸腹满闷、恶心呕吐、饥而不欲食、食入即吐、暖气或吐清水、周身乍寒乍热、四肢厥冷、脉弦紧、舌红苔白或薄黄等症状。根据中医理论,上述一组症状,具有寒热虚实俱存的特点,只要抓住阴阳错杂的病机,用乌梅丸治疗都能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
3.4 治疗哮喘 支气管哮喘、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肺心病的患者,一般病程较长,在临床上患者既有气促、烦躁、口苦、痰黄、舌苔厚腻、脉滑等实热症状,又常见神疲乏力、气短懒言、动则喘甚、汗出、手足厥冷、脉沉、舌胖边有齿印等虚寒症状,故有学者认为其病机特点为寒热错杂、本虚标实,在治疗上选用乌梅丸治疗取得较好疗效。有人应用乌梅丸治疗激素依赖型哮喘,临床症状改善,激素撤减成功率增加[3]。现代药理研究成果也为乌梅丸治疗激素依赖型哮喘提供了证据。方中乌梅、人参具有抗过敏作用,能降低气道高反应性;桂枝、细辛、川椒有松驰气管平滑肌,缓解支气管痉挛的作用;附子、人参、干姜具有兴奋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的作用,可对抗长期服用糖皮质激素造成的副作用,从而利于激素的撤减;黄连、黄柏有较强的抗菌作用,可消除气道的炎症,减少渗出,使气道保持畅通[4]。
3.5 治疗头痛 成无己在《伤寒明理论》中说:“头痛一切属三阳经也,而阴经亦有头痛乎?太阴少阴二经,皆上止颈胸中而还,不上循头,则无头痛之症,唯厥阴之脉,循喉咙后,上入颃颡,连目眦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亦有头痛。”乌梅丸为厥阴病之正方,著名医家叶心清就曾用乌梅丸治疗一位因萎缩性鼻炎而引起剧烈头痛的患者,2 剂即愈。血管神经性头痛、鼻渊头痛、偏头痛患者辨证属于厥阴头痛者应用乌梅丸加减治疗,常可取得较好效果。虚寒偏重者,重用参、附、桂;属于血虚者,重用归、参。根据病情或轻苦寒而重辛温,或轻辛温而重苦寒,本“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法则,才可得心应手。
除上述疾病外,乌梅丸临还被广泛应用于治疗各种疑难病症,只要掌握厥阴病寒热虚实错杂的病机特点,当出现虚实夹杂,寒热错杂症状时,皆可运用乌梅丸方进行加减治疗。在临床中随症灵活化裁应用,才可充分发挥该方的作用。
(龚志贤医案)
刘某某,女,50岁,1983年3月18日入院。患者曾有“蛔厥吐蛔史”,每因多食油腻之物则突发右上腹部疼痛。此次发病,因食奶油夹心饼干后约十余分钟突发右上腹部剧烈疼痛,门诊以胆囊炎、胆石症收住院。自述右胁下及胃脘部疼痛难忍,其痛剧时如顶如钻,且痛往右肩背部放散,伴恶心口区吐,痛剧时腹部拒按,痛缓时触诊腹部平软。入院后经禁食、电针、阿托品、654—2、普鲁本辛、度冷丁等解痉镇痛法治疗四十八小时,疼痛仍昼夜不减,痛作更剧频。查白血球总数6,300,中性74%,血淀粉酶153单位,尿淀酶384单位,B型超声肝胆未见异常图象,故胆石、胰腺炎之诊断可除外。
痛发剧时诊脉乍大乍小,手足冷,冷汗出,舌质淡,黄薄润苔,诊为“蛔厥”(胆道蛔虫病)。拟温脏安蛔法,方用乌梅汤:乌梅15克,桂枝1O克,细辛5克,炒川椒5克,黄连1O克,黄柏1O克,干姜1O克,党参12克,当归1O克,制附片12克(先煎一小时),川楝12克,槟榔片12克,使君肉9克,急煎,日2剂,分4次温服。服药后第二日疼痛已缓,仍日2剂,服依前法。第三日上午,大便解出死虫一条,疼痛完全缓解。投以疏肝理气,健脾和胃之剂善后。
按语:本案为胃热肠寒,蛔虫上窜胆道所致之蛔厥证。治以温脏安蛔之剂,投以乌梅汤加杀虫之川楝、槟榔、使君肉等品,俟虫退出胆道则其痛立缓,厥逆自回。
(蒲辅周医案)
白某某,男,42岁。上腹疼痛,反复发作,犯病时多在深夜,疼痛极甚,辗转不安,默默不语,呻吟不停,伴有恶心,每次犯病1~2日不能食,起病已7~8年之久,现发病逐渐频繁,每月约发3~4次,曾多次经北京几个医院检查:胃肠、肝胆、胰等皆无异常,诊为肠神经官经症,屡治罔效。观其形体消瘦,神郁不乐;询其脘腹喜热,四肢欠温;望其舌质偏暗,苔灰微腻,脉沉细弦。先投四逆散合失笑散未效。思其病久有寒热虚实错杂之势,乃改投乌梅汤:
乌梅9克,花椒4.5克,马尾连9克,干姜6克,细辛4·5克,黄柏6克,党参9克,当归6克,肉桂4.5克,制附片6克。
药进1剂疼痛遂止,亦能进食,连服1O剂而愈。一年后随访,未再犯病。
按语:蒲老认为,肠神经官能症,轻者多为胆胃不和,可用四逆散加味治之;重者多迁延日久,由气及血,由实见虚,由腑入脏,呈现虚实错杂,气血两伤,肝脾不调,土虚木克,则投乌梅汤屡见奇效。
任某某,女,37岁。与爱人分居两地,老人、小儿多病,家事冗繁,以致情志抑郁。近两天来,头痛,恶心不食,昼夜不能眠,神呆,有时闭眼不动,呼之不应,有时哭笑无常,忧郁自语,四肢抽搐。某医院检查诊断为“癔病”,服镇静药等尚未见效。脉沉弦涩,舌略暗,苔薄黄。病由肝失条达,气血不和,厥气上冲,乱其神识。治宜泄肝宁神,调和气血,拟乌梅汤加减。
处方:乌梅9克,花椒4.5克,干姜4.5克,黄连6克,细辛3克,黄柏9克,制附片4.5克,肉桂3克,党参3克,当归6克。
共服4剂,神态恢复正常,隔4月后又犯病,发病较轻,再用乌梅汤治疗而愈。观察2年,一直未再犯病。
按语:癔病多为七情内伤所致,若伤及厥阴心包与肝,呈现虚实寒热错杂,气血阴阳失调者,可用乌梅汤扶正泄肝,和血宁神。
董某某,女,41岁。痛经1O年,月经干净后1O天左右,即开始阴道、少腹牵拉样疼痛难忍,直到行经方渐缓解消失。然行经不利,有血块,少腹疼痛较甚,伴有嗳气,矢气,大便溏,心烦,失眠,恶热喜凉,精神困倦。近年来渐加重,曾服活血化瘀、疏肝解郁之剂亦未见效应。脉右沉细无力,左弦细,舌质稍暗,苔薄白,证属厥阴为病,寒热错杂,肝脾失调,气血不和。治宜调肝和脾,兼理气血,拟乌梅汤加味。处方:
乌梅1O克,花椒6克,干姜6克,马尾连9克,细辛3克,黄柏6克,制附片4克,当归9克,党参9克,吴茱萸5克,红糖为引,水煎服。服2剂,阴道少腹牵拉疼痛减轻,服5剂而消失,续服7剂,月经来潮时疼痛已微,嗳气便溏有好转,继服乌梅丸调治而愈。
按语:痛经,凡阴道少腹牵引疼痛者,其病与厥阴关系最为密切。因足厥阴之脉,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抵小腹。据蒲老经验:若肝郁血虚者,选用逍遥散;血虚寒闭者,选用当归四逆汤,用之可效;而对寒热错杂,气血失和者,选用乌梅丸则有较好疗效。
王某某,男,47岁。慢性腹泻已3年,常有粘液便,大便日3~5次,常有不消化之物。大便化验有少量白细胞;于某医院乙状结肠镜检查为肠粘膜充血、肥厚;钡餐检查,有慢性胃炎。近年来腹泻加重,纳呆,腹胀,体重下降1 O余斤。半年来,心悸渐加重,伴有疲乏无力,查心电图为频发性室性早搏,有时呈二联、三联律,服西药及中药活血化瘀之剂未效。脉沉细而结,舌尖边略红,苔灰。
证属久利,肠胃失调,厥气上逆,心包受扰。治宜酸以收之,辛以温之,苦以坚之,拟乌梅汤加味。处方:
乌梅3枚,花椒4.5克,黄连6克,干姜4.5克,黄柏6克,细辛3克,党参9克,当归6克,桂枝6克,制附片6克,炙远志4.5克。
服5剂药后,食欲大振,大便次数减少,粘液消失,心悸减轻,睡眠亦见好转。又服7剂,大便已成形,每El 1次,复查心电图亦转正常。随访2年余,未再犯病。
按语:《伤寒论》之厥阴病提纲第32 6条云:“……气上撞心,心中疼热”,似可理解为厥阴心包之为病。又第338条谓:乌梅丸“又主久痢”。本例用乌梅汤治愈慢性腹泻,心悸亦渐消失。可见《伤寒论》之六经辨证虽主要言外感热病,然其论脏腑病之理法方药规律,杂病亦可借鉴。
(刘德成医案)
蒋某,女,51岁,1954年8月5日诊。自述:七日前因露天乘凉后即感头痛发热恶寒。经治疗,头痛发热已解。近两日来,口渴引饮,日进四五壶(每壶约盛8磅)水亦不解渴。前医用益胃汤罔效,昨日又服人参白虎汤反而渴甚。症见:脉细弱,小便清长,四肢厥冷,渴饮不解。三日前曾吐蛔虫一条。辨证:此吐蛔之后消渴,乃厥阴病上热下寒证也。上热则消渴,下寒则溺清。老年体弱,阳不温煦则脉细弱,肢冷,故断为厥阴消渴证。方药:乌梅丸全方一帖,水煎服。翌日复诊,口渴大减,但肢冷仍存,守方重用参附,益气温阳,2剂而愈。
按语:乌梅丸有清上温下之功,调和寒热之能。用之,俾上热得清,津液不耗;下寒得温,阳气乃复,使津液蒸腾以上润。且方中乌梅酸甘化阴、能生津止渴,配人参则益气津生,故治厥阴消渴能迅速奏效。
(权依经医案)
莫某,男,48岁,1978年10月16日初诊。半年来自感头顶疼痛,伴有视物模糊,劳累后加重,手足心发热,烦躁易怒。有慢性肝炎史,近月来肝功已转正常。舌质暗,苔薄白,脉弦细,处以乌梅汤:乌梅15枚,黄柏3克,黄连8克,干姜4.5克,党参3克'桂枝3克,川椒2克,细辛3克,附子3克,当归2克。水煎分2次服,3剂。
二诊:服上药后,自感头痛减轻,但视物仍模糊。舌质暗,苔薄白,脉弦细。续服上方3剂。三诊:服药后,巅顶已不痛'视力也大为好转,自感头脑较前清爽。继用上方3剂,以善其后。
按语:厥阴之脉达于巅顶,今肝之阴血不足,不能上荣于头'故头痛、视物不清。《金匮要略》云:“夫肝之补,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乌梅丸正符此意,号为厥阴经之总方,故以之补肝之体,则诸症自除。
(刘炯夫医案)
邱某某,男,50岁,1969年10月2日诊。有眩晕史5年,经常反复发作。昨起头眩又剧,如乘舟车之上,四周景物转动,呕吐欲仆,耳鸣如蝉声。诊断为耳源性眩晕,服西药未能缓解,今症见如上,且有胸闷、心烦、渴不欲饮、饥嘈食减、便溏、四肢欠温、舌红苔薄白,脉弦细。治用乌梅丸加减:附片、法半夏各10克,桂枝、川椒各6克,干姜、黄连各5克、细辛3克,当归、黄柏各7克,天麻8克,乌梅、西党参、石决明各12克。水煎服。5剂而平,10剂痊愈。
按语:眩晕每兼风、痰、虚三因为病,本案眩晕杂见寒、热之证,乌梅丸寒热并调,且一方融息风、化痰、补虚三法,诚为对证之药。
(陈忠琳医案)
何某,女,34岁,1986年10月2日诊。主诉闭经3年。曾多次运用西药及人工周期治疗未效。妇科检查:子宫发育正常,诊为继发性闭经。症见形体瘦,头晕目眩,失眠多梦'心悸气短,肢冷,腰膝疫软。舌体瘦、质淡红而干,脉细数。此属肝肾亏损,化源不足。拟投乌梅丸加减:
党参30克,乌梅、干姜、制附片各20克,桂枝、当归各1 2克,鹿角胶(烊化)、细辛、川椒、益智仁、炙甘草各lO克。
上方连服6剂,头晕、心悸等症减轻,睡眠改善。依上方再进l O剂,月汛已至,但色淡、量少。继上方加减调治月余。停药至今'经汛如常
按语:继发性闭经因虚而致者,多责之于肝肾,投以乌梅丸治疗,每获良效。
(张子辉医案)
乔某某,29岁,1964年1月2 2日初诊。患者于两个月前足月顺产,至今阴道流血,淋漓不断,西医检查子宫复旧良好,注射止血剂无效。近两天出血突然增多,有血块,腹痛较重'阵发性心悸烦乱,脐部跳动,干呕不能食,头晕目眩、手足发凉'面色苍白,胃脘及脐部压痛明显,舌质淡红,苔黄厚,脉象沉滑。辨证属正气虚弱,寒热错杂之候。宜温脏扶正,清热止血。
方用乌梅丸加味:党参1 5克,当归9克,黄柏炭9克,黄连9克,细辛3克'乌梅炭1 5克,姜炭6克,附片3克,桂枝3克,川椒9克,贯众炭9克,仙鹤草1 5克,阿胶9克,生地1 2克,参三七1.5克,水煎服。服药2剂血止,诸症大减。观察5个月,月经正常。
按语:本案为正气虚弱,寒热错杂之候。寒热错杂于内,使冲任不固而崩漏不止。乌梅丸寒热并调,加阿胶、仙鹤草、生地、参三七以养血活血,既有澄源之品,又有塞流之药,亦有复旧之味。标本同治,扶正祛邪,故获佳效。
【补述】蛔厥证与西医学所说的胆道蛔虫病颇为相似,其主要表现为剑突下或右上腹发生强烈的阵发性绞痛,有钻顶感,可放射至背部或右肩胛部,疼痛缓解时,病者表现安静。常伴有剧烈的恶心与呕吐,可吐出胆汁或蛔虫,用乌梅丸治疗这类病情,临床报道甚多,疗效甚佳。
原文中“蛔上入其膈”,可能是蛔虫窜至胃中或胆道。古人因受历史条件限制,对具体部位未能作精确阐述,仅就心烦及疼痛的部在横膈附近,而大致言之。又据“蛔上入其膈,故烦”,说明此“烦”字,当是对主证的总概括,含有疼痛、呕吐、烦躁不安之意。
名家论述
(李冠杰讲述)
乌梅丸,有去半表半里热的药,也有治里寒的药,而且分量都挺大,同时用附子的量也不小,所以,这一类的病人是典型的阴性证。
这个方子我治过一个病人,这是一个公安系统的一个中层领导,他上大学时,是运动员,喜欢打篮球。有一次打篮球,打完以后满身是汗,就用凉水洗,喝一些凉的、吃一些凉的,结果开始闹肚子,从那以后就一直腹泻,一天大便三四次,而且都不成形,是稀的,后来慢慢怎么治也没治好,慢慢就成了一种习惯。他是油田里面公安系统的,他的同事有人在我这儿治牛皮癣治好了,给他说这个医生了不得,你去看看吧,他就来了。我就给他以乌梅丸为主,他符合这个证,以乌梅丸为主吃这个方子,他吃了四五天,大便就好了,好了以后很快就出现发高烧,然后头疼,有点像感冒症状,发烧烧到将近四十度。一个成年人能不难受么,正好在外地开会,后来就给我打电话,他说我出现这种情况,我说你赶快过来看,在电话上给你解决不了,他就又回到单位,让别人开车拉着他过来。我给他看完,我发现他就是柴胡桂枝汤证,有汗出、有明显的柴胡证,不管是脉还是他有口苦。后来这个病人给我说,你能不能让我回到以前拉肚子,现在太难受了。我就给他做了柴胡桂枝汤,做了以后,我让他买了一瓶矿泉水,把水倒掉,药是散剂,当时给他取了一份柴胡桂枝汤,给他泡好倒到他的瓶子里面,让他带着走了。给他带了几天的药,我说在路上什么时间能喝你就喝,车不要开车窗,他半路上就喝了一瓶子。到了家以后第二天打电话说烧退了、好了。他说我这药不吃了行吗?我说不行,这四五天药喝完,配着以前的药一起喝。实际上我常常(特别是慢性病)开方用柴胡剂的一个原因,都是在临床中摔打出来的。
还有一个人是典型里虚寒,以理中丸为主的方子,吃了几天以后,最后他不吃了,把钱退掉了。因为他口苦发热,转成小柴胡汤证了,还能出现这种情况。
比如有一个病人,他说我这段肠胃不好,吃东西不行,一点凉都不敢吃,吃了就拉肚子,首先想到的是他是不是理中丸证,这时,你再仔细看看,假设脉是弦的,再问问早上醒来后微微有点口苦,他就是有柴胡证。如果给他理中汤,柴胡证谁给他治呢?治不了的。随着肠胃功能的改善,他的能量就会增加,能量增加以后,人就会恢复半表半里的状态,在恢复过程中,就会表现为很明显的柴胡证,就转成柴胡证了。这个病人你要给他理中丸同时合上小柴胡汤,吃上十天八天也没问题。但是吃了以后,(假设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病人)有可能吃上十天半月以后身体会明显好转,食欲也好了,体重也开始增加了,突然可能会感冒。这时感冒呀,发烧呀,怎么处理呀?让他扛几天,扛过去最好了。如果发烧严重,按照表证的药适合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所以,辨证要全面、要细,而且还要往后看,看病情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