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月闯了辽吉黑蒙 之一 投奔
作者 吕东平
当放牛娃的时候,我就暗下决心,明年春天,我要单枪匹马闯关 东。
说来也巧,一九六八年农历二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吉林五叔的一封信,让我马 上到天宝山,说那里开始招工了,并且已经给我报上了名!
我坚信不移,我知道五叔心里一直惦记着我,他回家领东奎姐俩那年,我就想跟他走,但因我太小,才上三年级,五叔不领我,爸爸妈妈也不舍得我这么小就闯荡东北。
五叔那次回家,还给我带了《毛泽东选集》乙种本,还有一本《最高指示》小红本,那时社会上尚未普及,一般的还没有。我如获至宝,夜间偷偷地反复读了好几遍。那年代,很多人手捧语录本是做假象,是为了让别人看。我不喜欢那样,我习惯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读书学习。
五叔早就知道我想闯东北的意愿,我也常给五叔写信说及此事。我接到信拆开后,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几遍,我喜出望外,庆幸梦想即将成真了!
我乘坐上日照到胶县的汽车,待要开时,我往车下看,刚刚送我上 车的大舅,还站在那里向车里瞅着我,并不时地暗自抹眼泪。
那次我是第一次坐长途汽车。日照到胶县这一段路的汽车上,可 把我晕坏了,吐出来的都是苦水!但想到马上就能当工人了,再晕再苦也得坚持,美好的前景时而在脑海浮现。
在胶县坐上火车,先到了辽宁省大柳屯堂姐家。她年前才结婚到了 东北,家里人吩咐我顺便过来看看。来到这一看,我很满意,堂姐也很满 意,一家人对堂姐都很好。
这家人原本书香门第,颇有修养。姐夫的爸爸曾任县长,姐夫和他弟弟,哥俩长得都很帅气,很有气质。女姐妹七个,长得更是特别漂亮。
姐夫的弟弟叫张野,比我小一岁,我们玩得很开心。我当时觉得他很有志向,在家总练习拉胡琴,拉得不错。我问他,他说长大要当评剧演员。真是有志者竟成,后来果真成了明星演员。
我无心多待,只住了两宿,我就要走。姐夫一家留不住我,送我十五元作盘缠,并送我到县城火车站,我便兴高彩烈地乘火车驶向吉林省的天宝山。
我到了老头沟下了车,边走边打听,不知不觉到了天宝山铜矿。那股高兴劲啊,一切劳累好象都扔到路边壕沟了!
我打听到了五叔家的住处,高高兴兴、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屋。我满心欢喜地问候了五叔五婶,没高兴多会,瞬间感觉气氛不对。五婶很惊讶地问我:你怎么来了?五叔坐在炕上,目光带出无奈,也没多说什 么。
我拿出了五叔给我写的信,递给五婶,说:五叔说已经给我在铜矿报上名了,让我马上来上班,所以我接到信第二天就来了!
五婶看了信,听了我的叙述后,又难过又着急。原来五叔是犯了 老毛病,无意识地写的。其时,我尽管难过,但我更敬重五叔的病中举动,看出他任何时候也没忘记我想闯东北的事,并且始终把我的心愿放在重要位置!
我知道了事情原委,顿时觉得心全凉了,身子也软了。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眼泪就要向外涌出。
我毕竟头一次出门,心情又象坐了过山车,我心中异常难过,但更怕五叔五婶因我太为难。 我强忍泪水,迅速跑到房后的山上,从悲伤的哽咽到止不住的放声痛哭。过了好一阵子,哭够了, 五叔把我领进屋。
事情既然这样了,我也不能马上回家。经过五叔五婶的商量,当然我更同意,五叔五婶给我二十元,作为路费,决定让我投奔黑龙江八五二兵团去。
记得我是在兴凯下的火车,本应在密山下,从地图上看,兴凯离 宝清方向更近一些。殊不知却忽视了一件事,这里去宝清方向的汽车不是始发 站,都是过路车。那时全国都是大帮哄,客运公司也不例外,谁也不愿意多拉人, 赚钱多少与职工发工资没有关联。
阴历的二月初,东北还是很冷的,何况那几天又是风雪天气。晚 上花两毛钱买了一个汤,吃了两个妈妈给包上的煎饼,就找了一个大 车店住下了。
进到大车店,刚坐到炕沿上。抬头一看,有几个赶大车的也住了进来。一个个脚上穿着棉疙瘩,身上穿着棉大衣,头上带着上色的狗皮帽子。
尽管都裹的很严实,但一眼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四目相对,他也认出了我。原来是本庄的x左明,是同族的四哥。早几年出来的,现在裴德四队赶大车。
陌乡遇故人,格外亲热,他又提起小时候掉进池塘中,得亏爸爸救他一命的过程,说了一番感恩的话。
我是出来找活干的,至于到哪去,本无固定目的地,能找上活干就行,见人都想求助一下。我也问他能否在他的生产队,给我找个活干?他说,他也是投奔亲属,初来乍到,帮不上我。
说了一会话,我们也就各自躺下了。由于一路颠簸劳顿,不久便进入梦乡!
早晨,天寒地冻,风雪怒吼,往八五二去要截客车。我背起了 行李,向北面的公路奔跑。因风雪太大,加上背上还背着个行李,低 头猫腰前行。稍一直腰,那呼啸的北风卷杂着刺脸的雪花,使劲地朝 我脸上摔打,风雪似乎和我有仇,报复性的袭击,打得脸麻木疼痛。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还好,两只耳朵都在,还是呆呆地挂在脸的两边。
老天似乎故意和我较劲,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搅得整个世界皑 皑茫茫,飞飞扬扬。那雪借风势,风借雪威,真分不出那雪是从天而 降还是揭地而起,简直成了一片混沌世界!
好容易找到公路上,过了好几辆车。但不管怎么呼喊,不管怎么招手,客车象没看见一样,照常呼啸而过。万般无奈,我只好索性背起我的行李卷,站 在公路中间,强睁着眼晴,张开双臂……
风雪仍然亳不留情的扑面袭来,我只好不住地用手擦拭着粘在脸上的雪霜,更得聚精会神地瞅着飞雪迷茫的远方,等待客车的驶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