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
好象每年冬天来临的时候,都会有一场感冒,它总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这一次,在立冬后第二晚,半夜里被咳醒,就再也睡不着。一个人,伏在黑夜里咳,心生疼,忽地想起父亲,我知道,我又是支气管犯了,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毛病,这个毛病,遗传自父亲。
父亲在生前很多年里,就一直被支气管缠绕着,每年特别是冬天,总是不停咳嗽,女儿听在心里,只有无能为力的疼,那旧疾,无论如何,是治不好的。我还记得,为了给父亲治病,我和K在街上到处转悠,只为寻找那听说疗效很好的药,K是个很孝顺的人,无论对自己的父母,还是对我的父母,他都极尽殷勤,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而我,不及他。
那时,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前后一年时间里,一前一后离开我。当K猝然离世的消息传到父亲耳中,听说父亲从坐着的靠椅上跌落到地上,这是后来姐姐告诉我的,我不在现场,我只记得那天,我们一家和姐姐一家是准备晚上陪父亲一起吃饭的,K提前买好了螃蟹,因为父亲喜欢吃,因为那天是重阳。
我不知道当时的父亲是怎么疼惜他的小女儿的,只是他已经很老了,他无能为力。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姐姐们都这么说,我就暂且这么认为。K的葬礼,他没参加,以后,也没见他对我提起过K,在我印象中,他是很喜欢K的,虽然K脾气很臭,但极孝顺,这一点,他们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一年,父亲很快地衰落,病痛折磨着他,他变得更加沉默,与隐忍。他慢慢象个孩子,慢慢有天真无邪的笑容,慢慢开始认不清我们姐妹,慢慢开始念叨那些逝去的亲人,慢慢地我们越来越无奈,慢慢地我们只剩下眼泪,他安详离世的时候,只有哥哥和母亲在他身边,没有任何遗言,而哥哥,亲手照料他一个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那一年,下了好大的雪...
在病中,忽然想起这两个男人,这两个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男人,他们离开我,已整整六七年了,这六七年,我早已慢慢习惯生命中不再有他们照顾的日子,我也早不是他们眼里那个爱哭的没用的丫头,我好象变得愈来愈超脱,又愈来愈冷清,我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变,我甚至好想回到那个父亲依旧伟岸的童年,或者是被那个痴情男孩爱着的少年,又或者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更加清醒更加努力地活着。
我的旧疾好象是父亲留在我身上唯一明显的东西,我很长时间没有梦见过他,我跟人谈起父亲时,我还会笑,可为什么提笔写起的时候,却分明有泪水,我也不明白今天当我想要写一些文字时,却不由自主地写到他们,我仿佛不大敢特意去写,我只敢这样用一些零散的文字来描述,或许是因为病中,我又变回了那个想要补依赖想要被呵护的小女孩,又或许是这灰冷的天,它给了我挥之不去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