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新街
徽城散记
新街今日
记忆中新街
徽城有一条新街,说是新街,其实是绥宁老县城在市一条非常有趣又非常古朴的街道,也是我在徽城度过日子中最值得回味的一条实实在在老街。
二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工作期间,常常到这里来散步、访友、看民间传统技艺,感受古城古风古俗,触摸古城深厚文化底蕴的脉搏。
这一条称新街的街道,其实并不新且很古老,到现在已有七八百年的悠久历史了,只要是随便从这里居民家里拿一样传统的东西出来,都可称得上古董。这里的居民大多世代住在这条街上,上了十代以上的,比比皆是。他们大多是属苗族和侗族的后裔,因此,这条街道上既遗存了大量的苗侗风情,又不缺乏汉文化元素,多民族文化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新街的“新”是相对于城里上千年的老街的“老”而言的,只在繁华老街人的眼里,这条街道太狭小,太弯曲,太清静,与其说是条街道,倒不如说是巷子更为贴切。但徽城有小巷子,如水巷子,蜿蜒在靠河边的居民之间,春夏时莳竹河一发大水,洪水漫上水巷子里来,巷子里的人不必去河边,在巷子里也能捞到鱼虾。徽城还有一条很有名的巷子叫苏家巷子。苏家巷子远离城区中心,可能是当时城外城墙下居民区的一条小巷子。巷子笔直,却更加幽静,通向田园和莳竹河岸。钟鼓楼巷则小而短,是连接城内街和西正街的通道,紧靠城隍庙,城隍庙早在文革时已拆除,地基上已由供销社修了宿舍。城隍庙地基上建起宿舍总出疯子,我在这里工作期间,就有母子俩长年疯疯癫癫,还有两个是间歇性的,一位女大姐,平时为人和善,一天下午她在厨房里做饭,突然间就操了一把菜刀上街去砍人。徽城人在这方面好像有天然的思想准备,她一上街,手上的菜刀就让人用棍棒打落在地,几个大汉上去将她扭送回家。因此,钟鼓楼巷是徽城众多巷子中最繁华的巷子,也是带最神秘色彩的巷子。
新街街景
新街在当时的县城里算是不伦不类的街道,它介乎街道和巷道之间,说它是街道比起城里的两条大街来说,它显得非常狭窄,且街道七弯八拐,蜿蜒如蛇行,说它是巷子,新街又是名符其实的街道,比较这些巷子而言要宽阔而幽长,要大气得多。新街比巷子要多了一样东西,两边的房子如街道一样,大多开有铺面,巷子里的房屋大多没有。
古徽城处在四面是山的河谷地带,有“一水纡蓝”的美誉,是一座很小的山城,按古时的说法,是典型的三里之城。据清同治版《绥宁县志》记载,绥宁县治徽城的城墙总长度为“二里七分”,也就是四百零五丈,虽称三里之城,事实上还不到三里,离三里还差了三分。城墙开的城门也不像平原地区的县城,一般都有四座城门,徽城依山傍水而建,因为地形的原因,只有三座城门,即东门、西门和南门。城门外有护城河,徽城的老人不叫护城河,叫壕沟,民国时期,城墙以修公路为名被县政府拆除,护城河也被填平,当时公路却没有动工,直到解放后徽城才通了公路。城内有两条笔直而宽大的街道,即西正街和城内街。县城未迁走之前,西正街是县城的商业区,我在徽时,那里有在市区供销社、药材站、新华书店等商铺。城内街是古县城的行政区,有“八字”县衙、厘征局、警察、监牢等,我在这里工作时,这里有在市乡政府、在市镇政府、税务所、工商所、派出所、法庭、木材采育站、卫生院、邮政分局等。
新街所居住的人家中,大多数为西正街居委会的居民,小部分为西河村村民,也算是小城镇中的城乡结合部。人们印象中的城乡结合部是比较混杂的地方,而这里虽杂但不乱,民风纯朴,生活安逸。居民和村民最大的区别在于,居民有购粮本,农民有稻田,居民孩子们可以招工进新县城去上班,农民的孩子只能子承父业务农,在这方面居民占优势,其它就没有什么区别,农民有山,这里的居民也有,农民有自留菜地,居民也有。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县里突然间出台了一项政策,农业户籍的人可以通过购买户口的方式变成城镇户口。一时之间,购买户口的人挤破了脑门,还得托关系找人,奇怪的是,那新街竟是平静得像无风无雨时潭水,没有荡起丝毫的涟漪。有人说新街的农民腰包里没有钱,有人说新街人农民和居民生活在一起,知道居民是怎么回事,对居民的购粮本子不屑一顾,不管怎么说,新街的农民没有去跟那股风。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购粮本废除,国家集体单位招工也停止,居民的优势变成了劣势,农民的劣势又变成了优势。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再到后来,农民的田里种不出多少收益,农民中的青壮劳动力就抛弃了农田,和居民青壮劳动力一样都到外面打工挣钱,有的还是结伴同行,这样,居民和农民的地位就彻底被抹平了。这条街上,不管是居民还是农民,现如今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人,多了一种寂寥,少了一种喧嚣。然而,该来的喧嚣还是要来了。西正街因一场大火烧掉后,一幢现代化的楼房拔地而起,城内街也迫不及待地追赶时代的步伐,一条古老的街道开发成现代化的商贸城,规模不是很大,老街的旧痕却荡然无存了。新街因还保存了古老的风貌,近几年,它抢了两条繁华街道的风头,成了旅游热门景点,新街之名也被扶正了,几百年的附属街道,一条东西走向的僻静南面街道,成了名正言顺的西正街,这令新街逝去的祖先做梦也没有想到,而那些还健在的老人们则一脸漠然,出去打工和在外发展的人依然在外,只是不时看到自己家街道的图片不时在网络里露面,增添了几分乡愁。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刚来到这座古城的时候,我行走在新街上,这里少了正街的喧哗,多了几分偏街的宁静。唯一的剧烈声响,是那不时从街道中段陆记铁匠铺传出的打铁声,有急有缓,“叮嘡——叮嘡——叮嘡——”。我特别喜欢从龙氏宗祠以上的这短短的一段。这里沿街都是农村巷子的模样,街道两边用石头墙围住菜园,墙里墙外种了各种果树和花卉。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桃李梨和菜地里的油菜花竟相怒放,掩映着古老街道,仿佛走进了中国画里。四月的柚子花开,花香扑鼻,五月的石榴花开,葱绿的石榴树缀满了朵朵红花。我也喜欢每年的六七月,新街家家户户做雕花蜜饯,每家每户的门前,都用两条二人櫈摆着竹圆簸箕晒蜜饯。这种雕花蜜饯本地人叫做万花茶,柚子皮,冬瓜、红薯、西红柿等等,在女人们灵巧手中,一把小刀就能雕出各种各样的花草虫鱼兽图案来。每到过年时,新街家家户户贴的春联和剪纸就如同是一个书法和剪纸会展,精彩纷呈。春节期间,新街的舞龙灯、舞凤凰和舞狮子,更是汉苗侗民间文化艺术融合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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