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釉之前世今生

大观釉最早的提法是源自清代《景德镇陶录》，卷六，（镇仿古窑考）：“官窑，宋大观、政和间，汴京自置窑烧造，命曰官窑，土脉细润，体薄色青，带粉红，浓淡不一。有蟹爪纹，紫口铁足。大观中釉尚月白、粉青、大绿三种，政和以后，惟青分浓淡耳。”《景德镇陶录》，卷十，（陶录余论）还有：“大观，北宋年号，即有官窑是也。宋本称官字，唐隽公不书官，纪观，称大观釉，盖以镇陶有厂官器，民俗有官古器，故用观字以别之。其实大观即宋官釉，或疑官、观为二，皆讹。”政和间是公认的官窑制度之始的时间，之前是大观釉烧制“尚月白、粉青、大绿三种”，之后自置官窑烧造特征是惟青分浓淡。大观釉与官窑有特征和形式上是有区别的。“即有官窑是也”之语，说明大观釉是视作官窑，是命名官窑前的探索性烧制。故唐英“不书官，纪观”，是对大观釉非常到位的理解。

    宋大观釉粉青贯耳长颈瓶（私人收藏），该瓶硕大厚重，粉青釉色高贵沉稳，玉质感强烈，宝光深厚内敛，手拂之犹如孩儿肌肤。釉面呈大开片，底圈足无釉，露黑色胎。在窑内烧制时圈足被自重压坏天残。经量子检测烧造年限为1107年（大观年元年）。

  宋大观釉梅子青贯耳瓶（私人收藏），该瓶体型硕大，梅子青釉色深厚，宝光内敛，玉质感润泽，釉面有大开片，纹理漂亮，圈足露黑胎。由于泥土落入瓶中，造成涨裂微残。经量子检测其烧制年限为1107年（大观年元年）。

  宋大观釉淡粉青炫纹贯耳瓶（私人收藏），该瓶器型硕大，圈足露黑胎，有两组玄纹。为淡青釉，该类大开片长纹理极不易得。量子检测年代为1107年（大观年元年）。

南宋人叶寊《坦斋笔衡》：“江南则处州龙泉县窑，质颇粗厚。政和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很长时间，学术界对“江南则处州龙泉县窑，质颇粗厚。”的语句处置尴尬，甚至直接回避使用和解释，犹如鸡肋句或无关句。然仅从逻辑的角度，这却是古人因果关系的叙述，即是因为“质颇粗厚”所以“自置官窑”。所以，从时空上看“江南则处州龙泉县窑，质颇粗厚”者就是指大观釉烧制。两故宫中也有此类“质颇粗厚”器，却被一直被视作官窑的标准器，这可能是当代学术对官窑的最大的误区。从实物检测看，龙泉县窑尝试烧制官样器的时间可能比大观时期还要早，目前已发现崇宁时期就开始有龙泉县窑烧制的类官器物，这意味着在徽宗很早就开始探索官窑烧制了。还有另一篇更早些的文献，南宋绍兴三年的《鸡肋篇》有：“处州龙泉县……出青瓷器，宣和中，禁廷制样须索，益加精巧。” 同样，学术界也多认为“禁廷制样须索”是指官窑制度而言。而忽视了所指的却是龙泉县窑！与官窑根本不挨。从大观间的“质颇粗厚”，到宣和中的“益加精巧”几乎可肯定是徽宗口吻的呼应。那么，这个龙泉县窑在“禁廷制样须索”期间是个什么窑呢？笔者认为这就应该是最神秘的哥窑。“政和间”是官窑开始的时间标志。“京师自置烧造”是官窑脱离龙泉县窑另立窑烧制。此时的龙泉县窑并没有停烧，也是政和时期同时在禁廷指导下转型为哥窑，宣和中“益加精巧”，应该就是哥窑的定型时期！总体看，大观釉是母系，派生出的哥窑和官窑，在时间上是“兄弟”般的并列关系，是徽宗花费十余年心血的结晶和成果。按瓷土等资源就近原则推断，官窑窑址的位置与大观釉或哥窑相距的位置不会很远。哥窑的性质应是宫廷指导下的民烧，是半官半民的体制。但哥窑的称谓或应是在宣和定型以后，这时的哥窑已经形成了独特的风格特点。上述推论虽不好定论，但哥窑前身是大观釉，是“哥哥”的辈分却是可理解的。

崇宁时期大观釉金黄釉葵口洗（私人收藏），该器制作精致，釉色为金黄色，金丝铁线已达到标准哥窑式开片。经量子检测为1102年（崇宁元年）。该烧制时间颇耐人寻味，崇宁烧制寓意着什么呢？难道龙泉县窑也参与了“汝窑为魁”的遴选？

政和期间哥窑牙黄釉冲天耳三足炉（私人收藏），该炉釉色为牙黄，达到标准哥窑式金丝铁线开片，釉面酥油脂光泽，手感温润如玉，整器制工完美。经量子检测为1115年（政和五年）。此类炉是典型的官窑器型，在台北故

宫，约有三只，似都是淡粉青釉。

宣和时期哥窑米黄釉贯耳瓶（私人收藏），该器米黄釉，金丝铁线开片，有酥油光泽，如玉润泽，制工十分精巧。经检测该贯耳瓶烧造年代为1123年（宣和四年）。通常认为该瓶是哥窑的成熟期器型。而宣和是哥窑“益加精巧”时期，推测宣和是哥窑的定型时期。

为何大观釉崇尚月白、天青？这可能与徽宗的道家天地阴阳哲学思想有关。众所周知，地球围绕太阳的公转和自转，地球上才有了黑白昼夜的变化，也导致了地球上所有生物的进化。由此可见，徽宗用月白和天青来表达昼夜、天地、阴阳，则具有很高超的道家哲学的深意。从大观釉过度到哥窑和官窑，犹如从“写实”到“写意”。因为大观釉的大开片器物品质确实有“质颇粗厚”的感觉。而官窑的“惟青分浓淡耳”和哥窑的“益加精巧”表达的是一种抽象的和极致的美。

政和时期官窑淡黄釉浅碗（私人收藏），该碗釉色淡黄，紫口铁足，大开片直裂，纹理精美，碗沿和底足修胎极工。该碗是标准的官窑“惟青分浓淡耳”中的色淡者。长期以来，学术界是将修内司官窑中的色淡者界定为“传世官窑”。看来，北宋官窑与修内司官窑之间不仅仅有界定问题。

宣和时期官窑浓粉青釉炫纹三足洗（私人收藏），该三足洗釉色介于天青和粉青之间，开片秀美，制工精到细腻。该器应该就是“惟青分浓淡耳”中的色浓者。在三-四十年代故宫此类器分类时，是将其归类到南宋官窑中。看来，北宋官窑和修内司官窑之间浓青釉也存在分界问题！

实际上，在月白和天青釉色的烧制上，具有很高的技术含量。巅峰时的汝窑也就已出现了月白釉，只是该月白釉缺乏变化和质感，可能达不到徽宗要求。更主要的是汝窑天青釉是相对低温烧制，若一次烧成天青色会使胎处于不均匀性的生烧状态，会出现犹如豆腐渣般的状况，无法保证胎的品质。故只能先素烧胎，再二次烧釉。结果素烧胎乃是陶身，但陶的均匀性应还是比生烧胎要好很多。汝窑的后期也已出现了胎釉为一次烧成的实物，并达到了不开片，这是烧成温度提高的标志（见笔者《不开片汝窑折沿盆鉴赏》一文），或许说明汝窑本身也参与了类官窑型的烧制。总体看，汝窑的釉除了天青美色无已伦比外，整体的胎、釉品质均是软弱不堪，釉色和品质犹如鱼和熊掌。这可能是徽宗很早就移情龙泉县窑的主要原因。值得说明的是张公巷窑也出现过不开片或亮釉类官器物，故不能排除张公巷窑或还有其他地方也烧制过类官器，但这只能说明徽宗探索官窑采取的也是类似于汝窑“悉有之”的鼓励式和“汝窑为魁”的钦定模式。

宣和时期官窑月白釉双鱼耳盘口瓶（私人收藏），这是一只比例最恰当，线条最优美的鱼耳瓶了！通体月白釉，大开片纹理，紫口铁足。该瓶经量子检测为1120年（宣和二年）烧造的。

龙泉的优质瓷土条件是得天独厚的。龙泉优质的瓷土主产区在大窑附近，该瓷土的有效成份三氧化二铝和二氧化硅均很高。据笔者考，唐、宋时期的各地窑址的瓷土成份多介于瓷土和粘土之间，特征是硅、铝含量较低，杂质含量很高。仅有景德镇的高岭土与龙泉瓷土的有效成份在伯仲之间。景德镇的高岭土胎骨洁白如糯，龙泉胎骨青白如糯，镜下观察犹如糯米粽团。应说明的是，景德镇和龙泉的高硅和高铝瓷土并不宜直接使用，均需要“泥户”掺和粘土配制才可适于手工制胎，所谓当代学术的“二元配方”提法并不贴切。更何况粘土本质上就是有效成份含量偏低些的瓷土，掺和粘土的目的仅是便于手工制作而已。所谓龙泉黑胎就是龙泉的瓷土中掺和了富含铁的粘土配制的。根据对大观釉、哥窑、官窑器的胎骨的观察，其黑胎的结构中含铁粘土是呈团块/粒状为主，与白糯胎骨界限是分明的，很少出现侵染，这是典型的人工掺和搅拌的特征。而月白釉的金丝铁线大开片纹理就是黑胎中铁质通过开片纹泄露而形成的火石红现象，这种纹理最大限度的模仿了最明亮的圆月时的山川河流，这可能才是徽宗追求的开片效果。同时，含铁粘土添加量决定了黑胎的色阶程度，黑胎的颜色变化也给釉色带来无尽的变化。因此，黑胎技术绝对是个发明创造，即使放到当代仍具有先进性。从历史上看，龙泉能够成为我国青瓷的最高峰绝非偶然的，我们目前看到的龙泉窑青瓷，充其量仅代表半个龙泉，另半个就是龙泉的黑胎创造的，除大观釉外还有官窑、哥窑、内窑等。景德镇的青白瓷虽也是青瓷类，其胎质也确实略优于龙泉，但釉材不如龙泉丰富。可见在青瓷时代，龙泉优厚自然条件是无可超越的。但历史也并没有厚此薄彼，景德镇元代时的崛起并引领彩瓷时代到来时，也是无情地淘汰了龙泉。应说明的是，在唐、宋所有的窑场中，龙泉的黑胎技术是独一无二的，再无第二家分号。龙泉自元代开始整体没落，到了明代成化后官制几乎绝迹。明代景德镇永宣时期也仿烧过黑胎官、哥釉青瓷，其相似度也只达到六、七成。

政和时期官窑月白釉菱口盌（私人收藏），该盌为菱口，弧腹，底满釉支烧，有圆支钉五枚，施月白釉，有紫口铁足。经量子检测烧造年代为1111-1117年（政和时期）。

汝、官、哥是青瓷时代的最辉煌成果，而官窑和哥窑是北宋末龙泉黑胎青瓷的巅峰产物，其形成的历史与宋徽宗息息相关，甚至就是徽宗意志的代表。南宋后，邵成章受命主持临安宫廷建设，所辖修内司置领窑务，是直接继承了官窑制度。后高宗时代，秦桧被彻底清算，邵成章可能因此受到牵连，这可能是取消内窑制度的时间节点。此后哥窑独立前行，推测至南宋晚期，其半官的使命也结束。从此龙泉进入到仿官、仿哥，官哥不分的混乱时期。

南宋晚期仿官仿哥盘（私人收藏），该盘为六瓣型，制作规矩，釉色饱满，色泽较深，釉光明亮，开片均匀自然，底圈足无釉干爽。此器为典型南宋晚期，属于似官非官，似哥非哥的仿烧产品。经量子检测器烧制年代为1269年（咸淳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