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课堂的实施原则

生命课堂的实施原则

作者：李广生

开放原则

开放，是我为生命课堂确立的第一个原则，在我看来近乎是最重要的原则，因为它不仅关系到生命课堂的内部结构，而且关系到生命课堂的外部环境，或是说：它不仅是教师在建构生命课堂时要遵循的原则，而且是在推进生命课堂中要坚持的原则。

这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我们非常兴奋地看到整个世界的各个领域正在逐步走向开放，虽然开放带来的变化常常让我们感觉不适应或是不舒服，甚至有些茫然，但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阻止开放的深入和拓展——这一点我们都有深切的感受。面对这样一个开放的世界，仅仅作知识的储备、技能的准备和技术的应对还远远不够，倘若不转变思维方式、不通过修炼而成就一副开阔的胸怀，则会被时代远远地抛在后面。偏安一隅从来都是黄粱一梦。用开放的胸怀拥抱开放的时代——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当今时代，教育者创建自己独立王国幻想正在破灭。虽然我们可以说教育是变革时代变化最小、变革最难的一个领域，但变革正在发生并且正在逐步深入的事实谁也不能否认。上海教育家吕型伟曾提出一个“薄膜理论”：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学校，如果无力改变大环境，也可以营造一个优良的小环境，如同农业生产，无力改变大自然，可以建设一个塑料薄膜的暖棚，使小气候起大作用，也能获得丰收。今天看来这个理论如同“薄膜”一样脆弱不堪。信息技术的穿透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钢筋水泥和铁甲的屏蔽，更不用说“薄膜”了。何况我们并非真的希望教育成为“温室育花”，收获一朵美丽的“教育之花”和成就一个适应社会的人相比，教育的追求永远是后者。教育者的开放的胸怀从一定意义上决定着教育的品质。

生命课堂的开放原则是指课堂的形式、内容以及与课堂密切相关的理论等构成一个开放的体系，它随时接受有意义的经验和观念的介入，使她们成为生命课堂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彼此的龃龉和隔阂也许是不可避免的，但开放的原则能够让它们相安无事，或是相互砥砺、相互帮助。因此，在生命课堂中我们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理念、各种各样的尝试，那些在学界水火不容的争议在这里可以握手言和——只要有利于实现生命价值——这是生命课堂设下的唯一壁垒。采用小组合作学习的教师会受到鼓励和指导，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采取这种方式的教师会受到孤立或指责。评价教学方式优劣的最重要依据是看它能否更好的激发师生的生命活力。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生命课堂在开放原则指导下的一个愿景。让所有的教师采取同一种方式教学、让所有的学生采用同一种方法学习，这本身既不科学也不人道，既是对教育的不尊重，也是对生命的不尊重。因材施教这一最古老的教学原理，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损它的光彩和价值。让教师对教学负责、让孩子对成长负责，最好的办法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们。无论教师还是学生，没有人是被动的、机械的执行者，在教学过程中他们都是梦想家、探索者，用适合自己的方式追寻知识和生命的奥秘。如果把百花齐放仅仅理解为教学方式的多样化是远远不够的，我更希望把它解释为通过多样化的教学让师生实现个性化和多样化的发展，是个性之花和生命之花的百花齐放。

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已经进行了十余年，我们真的需要进行梳理，而生命课堂恰好为梳理工作提供一条主线，把教育改革的思路和教学改革的实践聚合到生命这个主题之下。教育与人生的关系、课堂与生命的关系，需要仔细的深入的思考，而思考越是深入，他们之间的双向互动的关系越是明晰，教育之伟大、生命之可贵在有形但无界的课堂上牵手。

自主原则

把自主确立为生命课堂的另一个重要原则，是基于我们对生命的理解和尊重。虽然解释生命的奥秘迄今为止依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对生命价值的理解和尊重不会因此而打半点折扣。课堂上面对一个孩子投过来的目光，一名缺乏经验的教师，也许无法读出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因此而忽视。洞悉目光中隐藏的内容——或许是期待、或许是求助、或许是困惑，等等——需要教师不断地积累经验，而面对目光的态度则不能等待经验的积累。或许可以这样说，不管我们是否读懂，但尊重的态度必不可少。

自主即为理解和尊重。这一命题是从价值而不是方法层面定义自主原则。自主是一种价值追求，对自己及他人和世界的一种态度。《国际歌》中有这么一段歌词，可以看作对自主原则的注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正因为我们对价值的高度关注，所以才强调理解和尊重的重要性。没有理解和尊重，自主则是一个漂亮的幌子。而理解和尊重又互为因果关系：因为理解所以尊重，因为尊重所以理解。具体到某个特定的事例，我们往往分不清是理解发挥了效力，还是尊重起到了作用。

教学方式转变为何如此之难？——价值方面的问题被花样翻新的技术上的繁荣所掩盖，问题始终得不到根本解决。鼓励学生探索质疑是落实自主原则的基本途径，但与理解和尊重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若是无视这段距离的存在，我们所推崇的自主很容易步入放任自流的危险境地。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我们又很容易把“指令”包裹在“鼓励”的外衣下，主要通过外力的作用推动孩子的学习，表面看孩子是自主学习，实际上一切尽在教师的掌控之中。这两种倾向不同程度的存在，就本质而言，还不是具体的方法的问题。当前教育语境中有这样一句话——“把课堂还给学生”，人们似乎更热衷于探讨“如何还给学生”“如何让孩子走到前台”等等方法和策略层面的问题，对这一原则的深层次意蕴依然是似懂非懂的模糊认识。因此我们还要不厌其烦的强调理解和尊重。

孩子来到学校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看似简单但越是思考便越有意思的问题。事实上教师很少思考这个问题，我们更乐于研究另一个问题——我能够给学生什么？这两个问题的价值取向似乎是一致的，但因为起点的不同常常引发冲突。学校教育的冲突其实是家庭教育的冲突的延展——父母总是竭尽所能、用心良苦地为孩子付出，却很少思考孩子真的需要什么。父母指责孩子，孩子抱怨父母——在家庭；教师指责学生，学生埋怨教师——在学校。这真的是一种很顽固的恶习。写下这些文字时我也在反思自己，在家庭和工作中，我时常充当这一恶习的帮凶，同时也是受害者。

当孩子拒绝与我共进晚餐时，我气急败坏。此时，理解哪去了？我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的逆反呢？即使不能理解，为什么又不能尊重他拒绝的权利呢？一方面，我希望孩子独立自主，另一方面，我又想把孩子牢牢控制——我相信像我这样的家长和老师很多，所以我们很累、很苦。

当我们尝试着去理解，理解我们的孩子、理解自身的价值、理解生命的意义、理解成长的规律，理解人的渴望和需求，尊重则会随着理解的深入而更加的牢固，自主就会像种子发芽一样成为我们每个人内在的追求。

系统原则

提出系统原则并把它和开放原则、自主原则并立为生命课堂的第三大原则有一定风险，因为仅从语境上来看，系统与开放和自主好像不在一个序列，甚至有人能解读出其中的矛盾和对立之处。内部的相互矛盾对于一个理论的建构绝不是什么好事，存在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隐患。开放和自主，听起来像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系统，听起来像个不苟言笑且不懂变通的老者。把它们放在一起，能够相安无事吗？

通常情况下，系统给人带来的古板形象源自它所强调的有序性和整体性。但是，如果我们揭开有序性和整体性的面罩，看到下面那张真实的、充满生机的面孔时，则会对系统原则另眼相看。有序性和整体性的真实面孔是联系性，各种各样的奇妙的联系造就了有序的整体。用系统原则指导生命课堂的建构和推进，是提醒我们要时刻关注联系。

教学工作的盲目性和随意性是导致教学效果不尽如人意的主要原因。我害怕教师在教学中死气沉沉，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折磨，无论对教师还是对学生，都是如此；然而我更害怕教师的频繁的灵光闪现，这样的教学就像节日的夜空上腾起的烟火一样，看着很美丽，一闪就消失了。生命是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指向生命意义和生命价值的教学切忌零敲碎打，那种碎片化的教学在很多时候不仅不利于生命的成长，而且会阻碍生命的发育。虽然我们不承认自己的突发奇想是对生命的蔑视，但用灵感堆积起来的教学不可避免的会掩盖那些美妙的、不可缺少的联系，从而使教学的盲目性和随意性大大增强。教学工作是随机的、点状的、心血来潮的，从一定意义上代表了我们对生命的态度。即使我们能够很科学的把知识和技能切成很小的碎块，但是同样的做法不能沿用到人的身上。作为一名教师，要时刻牢记：我们培养的是一个完整的人，追求生命的完整性，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样浅显的、自然的道理其实是教育教学必须要恪守的原则。为了保证每迈出的一步都很坚实，即将迈出的一步不彷徨犹豫，不会因为上一步的落空而导致下一步的摇摆，教学工作就要进行系统的规划。今天这节课要教什么的决策在什么时候做出——今天上课之前、本周的开始、本月的开始、本单元的开始？就本质而言这不是时限的问题。倘若我们心中没有一副系统规划的蓝图的话，在什么时候决策都会带来盲目性和随意性。每一节课以及孩子在学校参加的每一项活动，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建立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使每一部分都是整体的部分，这一点至关重要。

无视生命发育的有序性、缺乏系统规划的教育的恶果已经显现。小学生学习爱祖国、爱人民，大学生学习尊重师长、孝敬父母；小学生学习公平正义，大学生学习文明礼貌。结果呢，小学生没学会，大学生也没学好，道德滑坡的现状令人担忧。而我更愿意把它解释为生命发育的割裂和错乱的结果。

如果把系统原则重点的或全部的理解为知识的系统性，则会把教师的关切从孩子的身上移开。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现象。基于生命发育的有序性和生命的完整性才是系统原则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