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写意 ღ 父亲节的致敬（现代组诗）
（现代组诗）
文/梅山
童年时的我
没有父亲的印象
尽管
我因父亲的存在
多了一顶帽子
黑五类子弟
那时
我面黄肌瘦
如同一棵树上的枯枝
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刮折
被贫瘠的人们捡到
丢入灶膛里烧火
提起父亲
我咬牙切齿
不是因为我无人性
而是父亲给予我的
是苦难是歧视是羞辱是以泪洗面
在那个“文革”的时代
母亲说
当年的我是个泪罐子
生命脆弱得像根草
几次大难不死
我坚实得像棵老槐树
站立在饥荒的村口
等着劳改的父亲归来
长大些
师傅告诉我
你老子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像荒土地里长满的连根草
如同寒夜的星星听到了春讯
我坐在冬天的夜里
想着春天燕子归来的情景
我恨了多年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地主成分的老师偷偷对我说
孩子，你父亲是个重情义的人
他退伍复原回来帮助了好多乡邻
只是不识时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哭了一个春天
村里的狗狂吠了一个秋天
那年的夏雨下得沟满河平
我在冰冷的冬天等着父亲的背影
上初一的冬天放学
家里的破院子里挤满了人
那些曾经的仇人
都在远处恨恨不平
一个老光棍发现了我
一把将我推拉到人群中间
我抬眼发现一个瘦小矮个的中年男人
爽朗地笑着在给人发烟
我躲在笑得哭泣的母亲身后
偷偷地打量着笑声朗朗的这个男人
快喊爹快喊爹
哥哥们推搡着我来到父亲身边
我生涩的脸上挂满泪痕
这个硬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爹吗
父亲转脸笑骂了我一句臭小子还这样生分
我一头扑进爹的怀里痛哭失声
父亲平反的时候
我正在读大一
尽管我知道
父亲的春天早晚来到
那天父亲赶到了学校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平反了
那是我第一次
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眼泪那样滂沱
小酒馆的那一夜
父亲醉了
不爱说话的父亲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故事让我听得心跳
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消
那一刻
我为行伍出身的父亲感到自豪
一个被冤枉的人过得多么艰涩
父亲活到八十六
得了癌症走了
一走就是五年啊
他的笑声还在耳边萦绕
十五岁卖征兵的父亲
投诚起义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他
留守在鸭绿江边
退伍后的父亲
拒绝了转业军人的安置
脱了戎装再次回乡务农
小乡乡长的职位
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曾经无数次问过父亲
为什么
受了那么多年委屈还意志坚定
硬汉的父亲苦笑着说
做人就应该讲良心
父亲讲的良心就是党性
父亲的正直带着更多的愚忠
我不知道
他这样的人
为什么那么死硬
我知道父亲的良心
父亲的正直
给我带来了
童年的岁月悲伤流成河
犹记得母亲去世的那天深夜
守丧的我被父亲的哭声震慑
这个从不掉泪的男人
为什么那晚哭得一塌糊涂
也许父亲一生有够多的歉过
也许父亲的不幸给让我立地成佛
有缘做了一世的父子
在父亲节 由衷地向天堂里的父亲
深深地 深深地致敬致谢
作者简介：
阎岩，笔名梅山、孔雀河，江苏徐州，中文系毕业，在职教师，现任江山文学指间微凉编辑、文学顾问，腾飞文学董事。喜欢文字，愿结识天下诗友，用文字书写诗意人生。诗观：诗贵空灵，于细节处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