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行与棒槌（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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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 正典君 第 1094 篇深度好文：3774字 | 10分钟阅读
披圖覽記興猶狂。臥裏看山②足徜徉。
說法石依檀板促③，冶遊人亂墖燈光④。
魚從小港⑤聽歌出，花近孤墳作意香⑥。
誰向色空曾得悟，生公臺畔葬真娘。⑦
①蓋指明文肇祉所輯《虎丘山圖志》。
②臥裏看山：即臥遊，意指欣賞山水畫或閲讀書籍以代遊覧。《宋書·列傳第五十三·隱逸·宗炳》載，宗炳「好山水，愛遠遊，西陟荊、巫，南登衡岳，因而結宇衡山，欲懷尙平之志。有疾還江陵，嘆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徧覩，惟當澄懷觀道，臥以遊之。』凡所遊履，皆圖之於室，謂人曰：「撫琴動操，欲令衆山皆響。』」
③石指點頭石。《虎丘山圖志·泉石第二》引《十道四番志》：「異僧竺道生講經，人無信者，乃聚石為徒，與談至理，石皆點頭。故老云石尚存一二。」竺道生俗姓魏，人稱生公，東晉末時人。
④《虎丘山圖志·寺宇第三》載：「東山廟、西山廟，此二廟乃舊東西寺廟，蓋寺去而廟存也。在元時，當元夕兩廟張燈設饌，簫鼓喧闐，遊人雜遝，寺之山徑，無處無燈，往來之人，亦以鼓樂自隨，競相為樂。此踵宋時故事也。」
⑤虎丘四周，溪塘涇漵流衍，曰浜曰塘曰涇曰瀆曰灣曰港曰蕩，不能詳擧，皆山之四周而居民所利賴者。港則有金家港。見《虎丘山圖志·流衍第五》。
⑥《虎丘山圖志·流衍第五》載附近有花園營，以土人皆種藝奇花異卉售人，遂成村市而得名。孤墳指幽獨君墓。《虎丘山圖志·靈棲第七》：「唐大曆中，虎丘有鬼題詩二章，隱於石壁上。觀察使李道昌奏聞，敕令致祭。後石復有詩云：欲知潛寐處，山北兩孤墳。墳甚高大，荊榛叢蔚。詢諸耆艾，莫知姓名，故稱云曰幽獨君。」
⑦二句詠真娘蓋前人所未道者，勝在有自傷之意。〇凡物之所示現者曰色，指真娘。空者因緣所生之法，究竟而無實體，指生公所説之法。張喬謂真娘以色娱人，死葬生公臺畔，可令人警悟色即是空也。〇生公臺一名千人坐。《虎丘山圖志·泉石第二》曰：「吳地記云：虎丘泉石，其最勝者劍池、千人坐。續圖經云：平石可坐千人。郡志云：生公講經處。大石盤陀數畝，有蔡忠惠公篆生公講臺。字分鐫四砥，而亡其一。後有顏魯公書虎丘劍池四大字。此石誠他山所無者。」〇真娘墓：《虎丘山圖志·靈棲第七》引李公垂詩序云：「吳之妓人，死葬虎丘寺前。吳中少年從其志也。」
席上贈陳使君①
絕代詞人美丈夫②。豪吟簾月掛珊瑚③。
官方幾借詩城律，兵法誰如筆（陳）〔陣〕圖。④
海外奇文傳鱷徙⑤，袖中長技惜龍屠⑥。
君恩定識蛾眉妬，譜向閨幃問有無。⑦
①詩贈陳子壯，當作於崇禎元年，紀初會也，時張喬十四歲，考詳詩注。古直《明張喬百花塜資料輯略》八以為作於天啟六七年間，今不從。
②詞人：擅文辭者。〇美丈夫：時子壯三十三歳，正壯美之年。
③豪吟高咏，气象超邁澄澈，如珊瑚鈎掛起簾幕，放入霁月之光。唐韋莊《冬日長安感志寄獻虢州崔郎中二十韻》：「水榭高吟月透簾。」
④稱贊其為官清廉自守，如詩律之謹嚴，書法夭矯多姿，有似兵法之神機不測。〇官方：為官之方術。〇筆陣圖：晉衛夫人撰，論字之七種基本筆畫，及執筆、用筆之法。王羲之《題筆陣圖後》解釋道：「夫紙者，陣也；筆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硯者，城池也；心意者，將軍也；本領者，副將也；結構者，謀略也；颺筆者，吉凶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
⑤蓋謂子壯作《祈雨行》二首，精誠格於上天，遂令旱魃退卻，其詩必能流傳中朝。〇海外奇文用蘇軾之典。朱弁《曲洧舊聞》曰：「東坡詩文落筆輒為人所傳誦。崇寧、大觀，海外詩盛行，朝廷雖禁止，賞錢增至八十萬，禁愈嚴而傳愈多，往往以多相誇；士大夫不能誦坡詩，便自覺氣索，而人或謂之不韻。」〇鱷徙：元和十四年，韓愈謫為潮州刺史，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産且盡，民以是窮。數日，愈自往視之，令其屬秦濟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以文，是夕，暴風震電起溪中，數日水盡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無鱷魚患。蘇軾《潮州韓文公廟碑》云：「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得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鎛、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〇據上二典，其事能符於此句者，必先有如下二條件：一、陳子壯必在貶謫之中；二、必以詩文精誠而感動異物。其於條件一，李健兒《陳子壯年譜》云：「天啟五年乙丑，公三十歲。初，魏閹以公少年新進，欲以遷除動公，使出門下。會築園塢落成，思榜元勳二字於堂，慕公書，遣客請題。曰：『書此當得好官。』客又極道閹之勢力能生死人。公怒卻之。時公父官吏科給事中，疏擊魏閹罪狀。魏閹益恨，愬於上。且諷其黨摭公先歲浙江鄉試錄有『庸主失權，英主攬權』等語以為誹謗。是冬奉旨：『陳子壯與父陳熙昌依傍門戶，豈容併列要津？且試錄有庸主失權，英主攬權等語，顯屬訕謗。都著削了職為民當差仍追奪誥命。』於是父子同日奪官南歸，始構鹽倉街新邸於廣州。」「崇禎元年戊辰，公三十三歲。正月詔起諸言事者，公起補原職，陞左春坊右諭德兼翰林院侍講。六月初一日，自廣州戎裝赴召。」故此詩必在天啟五年冬之後，崇禎元年六月初一日之前。其於條件二，今《陳文忠公遺集》中，僅《祈雨行》二首彷彿似之。詩成後果得雨，自其下《雨中柬黃子》《過酌公遜夜得霖雨喜而有作》詩可知也。由詩中「二儀曠廢失春和，非時硉兀火旻多」「當春旱熯從來無，枉殺應龍南方居」等語，可知系春旱。考《廣東省自然災害史料·旱災紀錄》，明崇禎元年春，增城、從化、南海、番禺、高明、新會大旱，正相符合。徙鱷之文，應即祈雨二首。
⑥謂陳子壯空有經綸天下之策，而久納在袖中，不能一用。〇袖中：古人衣袖寛大，於袖内肘後，縫有口袋，以盛裝物品。〇長技：擅長之技。〇龍屠：《莊子·列禦寇》：「朱泙漫學屠龍於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其巧。」
⑦謂君王以琴通意，問閨幃中有遭妬而見黜者否。君恩指崇禎詔復子壯原職。〇娥眉妬：見卷一彭日禎《徵詩短引》注六。〇譜向：奏向。〇閨幃：閨房之帷幕。借指婦女居所。
披图览记兴犹狂，卧里看山足徜徉。
说法石依檀板促，冶游人乱塔灯光。
鱼从小港听歌出，花近孤坟作意香。
谁向色空曾得悟，生公台畔葬真娘。
披图：指展阅图籍、图画等。《后汉书·卢植传》：“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
檀板：简称板，乐器，因常用檀木制作而有檀板之名。唐玄宗时，梨园乐工黄幡绰善奏此板，故又称绰板。
冶游：野游。男女在春天或节日里外出游玩。后来专指嫖妓。
色空：佛教把一切有形的物质称为“色”， 这些物质均属因缘而生，其本质是空，故色即是空，意谓色发本身即是空幻不实，无根无形。《般若菠萝蜜多心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生公：晋末高僧竺道生的尊称，世称生公。竺道生解说佛法，能使顽石点头。比喻精通者亲自来讲解，必能透彻说理而使人感化。
真娘：本名胡瑞珍，唐代苏州名妓，出生于京都长安一书香门第。从小聪慧、娇丽，擅长歌舞，工于琴棋，精于书画。为了远避安史之乱，随父母南逃，路上与家人失散，流落苏州，被诱骗到山塘街“乐云楼”妓院。因真娘才貌双全，很快名噪一时，但她只卖艺，不卖身，守身如玉。其时，苏城有一富家子弟叫王荫祥，人品端正，还有几份才气。偏偏爱上青楼中的真娘，想娶她为妻，真娘因幼年已由父母作主，有了婚配，只得婉言拒绝。王荫祥还是不罢休，用重金买通老鸨，想留宿于真娘处。真娘觉得已难以违抗，为保贞洁，悬梁自尽。王荫祥得知后，懊丧不已，悲痛至极。斥资厚葬真娘于名胜虎丘，并刻碑纪念，载花种树于墓上，人称“花冢”，并发誓永不再娶。文人雅士每过真娘墓，对绝代红颜不免怜香惜玉，纷纷题诗于墓上。传说茉莉花在真娘死前没有香味，死后其魂魄附于花上，从此茉莉花就带有了香味，所以茉莉花又称香魂，茉莉花茶又称为香魂茶，虎丘周边的花农以此窨茶制成茉莉花茶。
绝代词人美丈夫，豪吟帘月挂珊瑚。
官方几借诗城律，兵法谁知笔阵图。
海外奇文传鳄徙，里中长技惜龙屠。
（此处错字，原文为“袖”）
君恩定识蛾眉妒，谱向闺帷问有无。
陈使君：陈子壮。
豪吟：1. 代称气势豪放的诗歌。明·杨慎《奇景行毕节早行作》诗：“穷岫瘁乡那有此，天教奇景换豪吟。”2. 谓满怀激情地吟诗。
笔阵图：论述写字笔划的著作，阐述执笔、用笔的方法，并列举七种基本笔划的写法。
里中：家中。
龙屠：即屠龙。词源出《庄子·列御寇》：“朱评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通“殚“） 千金之家（家产）。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技巧）。”学“屠龙”之技耗资巨大，三年才学成，自然是门好技术。但到那里去找龙来杀呢？“屠龙”之技开始应该是比喻技术虽高，但不实用的。
闺帷：闺房的帷幕，也指代妻子或与女人有关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