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闱品读--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这是一本写给16岁的书,但是却需要大于16岁的人才能真正读懂它。主角霍尔顿从名校潘西离开后,独自流浪了3天,这本书就是这3天的故事。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会成为美国20世纪的经典作品?那我只能回答你,因为它够真实。塞林格用一个真实的视角让你看到真实的自己,那个既可爱又丑陋的自己。
作者塞林格是一个伟大的作家,这本书就是他的自传,也是我们自己的自传。
无声告白
《无声告白》里说:“我们终其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又说:“一种虚假的安慰,好比动物园的动物趴在笼子里,拼命忽略围观的游客,假装自己还在野外自由的奔跑”。这就和霍尔顿一样,并不想按照别人的期待来生活,虽然他也知道有些规则需要遵守,但,他宁愿用行动来告诉大家,我,并不想做你以为的那个自己。
说什么人生是场球赛。你得按照规则进行比赛。
球赛,屁的球赛。对某些人说是球赛。你要是参加了实力雄厚的那一边,那倒可以说是场球赛,不错--我愿意承认这一点。可你要是参加了另外那一边,一点实力也没有,那么还赛得了什么球?什么也赛不成。根本谈不上什么球赛。
若干年前看这本书时,觉得这个霍尔顿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无病呻吟还满口粗话。当时年轻的自己觉得这就是一本无聊又恶俗的烂小说,作者塞林格估计也是一个无趣到极点的人,可当快迈进不惑之年的我再度翻开这本书时,却被它感动得无法言语。原来,曾经的自己,才是那个无趣到极点的人,粗俗的是我的自以为是。
霍尔顿的很多话其实在心里默默的说的,庆幸我是一个读者,所以才能窥见真实的心声。很多时候,我们只看见了远处的一缕烟,却看不到里面真实燃烧的火焰,于是随意做下自己的判断,认定那只是即将熄灭的火。就像我们表面上开的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在别人看来就只是一句玩笑,可只有自己知道,玩笑里面的真实成分有多少。
那海军跟我互相说了声“见到你真高兴”。这类事情老让我笑疼肚皮,我老是在跟人说“见到你真高兴”,其实我见到他可一点也不高兴。你要是想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就得说这类话。
你真该看见他们打招呼的样子。你准以为他们有二十年没见面了。是一对老得不能再老的朋友。真正叫人作呕。好笑的是,他们也许只见过一面,在某个假模假式的舞会里。
当个胆小鬼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不过照样是胆小,我绝不自欺欺人。
是的,也许我们不敢公然忤逆社会规则,但是不代表我们的内心也一样服从。有些时候,不必言语,我们一样可以按照自己真实的意愿去看待事物,按照自己的逻辑思维去理解关系,按照自己的喜欢的方式去过自己的人生。
无声,也许真的胜有声。这样的告白,情真意切。
局外人
默尔索在《局外人》里听检察官说:“他说他一直在研究我的灵魂,结果发现其中空虚无物。他说我实际上没有灵魂,没有丝毫人性,没有任何一条在人类灵魂中占神圣地位的道德原则,所有这些都与我格格不入”,于是默尔索说:“因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我保持沉默”。
因为保有自我而显得格格不入的人,似乎并不在少数。但,他们对于严格遵守规则的人来说,就是一群局外人。
有一种长得十分漂亮的家伙,或者一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物,他们老是要求别人大大帮他一个忙。他们因为疯狂地爱着自己,也就以为人人都疯狂地爱着他们,人人都渴望替他们当差。说起来确实有点儿好笑。
你这一辈子大概没见过比我更会撒谎的人。
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我实在喘不过气来了,所以我就不再逗笑取乐。
霍尔顿真的是把我们内心的戏份都表演到位。那些交际应酬时虚伪的热情,在转身的一瞬间跌至冰点。潘西的名声并不足以真正教育好每个学生,就像那些西装革履穿梭于大楼里的人一样,每天谈论的不过是股票、汽车、男人、女人。除此以外,他们并不知道冬天的鸭子去了哪,男人与女人除了欲望,还能聊什么。
如果你觉得研究埃及人的脸为什么不腐烂,比考出历史科目的好成绩更重要,那你就是个不知道为自己“考虑”的“坏”学生。如果你觉得写出一部有趣的作品,比在好莱坞写烂剧本更重要,那你就是个“无趣”的人。如果你觉得比起光鲜亮丽的外表,收拾好自己的环境和工具更重要,那你就是个“肤浅”的人。
霍尔顿就是这样一个“无趣”、“肤浅”又不懂为自己“考虑”的“坏”学生,他无法接受那些道貌岸然的“好”学生的“美丽”,无法理解哥哥为什么要去好莱坞发展,无法弄懂那些看起来亲切却不能算是老师的人,到底在教些什么。所以,他选择了离开,离开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名校,离开富裕的家,离开身边虚伪的“同学”和“朋友”。
局外人总是这么辛苦,比那些局内人行走得更加艰难。因为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到底是一条风光旖旎的好路,还是尽头只有深渊的悬崖,没有路标更没有指引者,所有的决定只能由自己做出。于是,自己只能变成其他局外人的路标和指引者,在其他局外人感到迷茫的时候,能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却勇敢的走出了自己的路。
名叫威尔罕姆·斯塔克尔的精神分析学家说:“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麦田里的守望者
塞林格既是一个成熟男子同时也是一个不成熟的男子,他在二战期间构思了惠尔顿这个角色,通过惠尔顿写出了他自己。作为作家他曾被出版社和编辑拒绝过很多次,为了可以出版他曾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却在名声大噪的时候选择隐退。他用最后的行动回答了一个曾经的问题:“你愿意为了写作而放弃报酬吗?”到他离世,他都遵守承诺不再出版,只是为了写作而写作,不再妥协甚至不为了他人能看见,所以才有了书中那句话:
这本书里最好的一篇就是《秘密金鱼》,讲的是一个小孩怎样不肯让人看他的金鱼,因为那鱼是他自己花钱买的。这故事动人极了,简直要了我的命。
这句话我想了很久,不明所以。直到看到电影版《麦田里的守望者》里塞林格的自述,我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作为作家,写出真正打动人心的真实才是最重要的,而不仅仅是一些虚伪的名声噱头。可笑的是,我们的世界里,真正的作家很少,名人倒是很多。所以,才有了惠尔顿,一个想要守护还未腐烂,没有被污染的孩子们的,悬崖边的守护者。
“我老是在想象,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想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梁文道也曾说自己很不喜欢这本书,却在自己不再年轻时突然喜欢上了这本书。也许真的只有自己经历过伤痛,待腐烂的伤口重新结痂痊愈后,才能明白经历对于自己来说有多重要。如果没有二战,也许不会有惠尔顿,不会有那个终于能不再看见伤亡的塞林格,不会有那个专注写作的作家,也就不会有现在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你我。
我们一路迷茫的寻路,等到有一天终于不再迷茫时,我们却开始怀念那段迷茫的时光。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从不懂得、不理解,到终于懂得,终于和解。我不知道惠尔顿到底有没有做成那个麦田里的守望者,但是因为《麦田里的守望者》,让我又回到了那片孩子的麦田里,即使不能再像孩子一样玩耍,就算仍旧是个局外人,也能在旁边安静的写下每个真实的文字。
每当安静在家写作的时候,就好像看见塞林格在那个偏僻的小木屋里写作。很多次看到一些书里精彩的内容时,总想和作者隔空击掌,跨越的时空并没有阻隔我们的交流,反而让彼此更加亲近。
真正有意思的是那样一种书,你读完后,很希望写这书的作家是你极要好的朋友,你只要高兴,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他。
对我来说,这就是读书或者说是读好书的乐趣。虽然很多时候你并不能安静的享受这种乐趣。
麻烦就在这里。你永远找不到一个舒服、宁静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地方并不存在。
但是,我依旧想和惠尔顿,想和塞林格一样,一直守护那片安静的麦田。在嘈杂喧闹的生活里,永远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地方,不被腐蚀不被打扰。低头和喜欢的作家聊聊天,抬头和干净的孩子们一起快乐的笑。
对了,如果你在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发现了无声告白的局外人,记得千万别问他或他们任何话。
你要是真想听我讲,我老实告诉你,我无意告诉你这一切。
说来好笑。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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