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冬卷•散文篇】《望着三百年的坦坦通途》||吴俊凯

《当代文学家·2020·瑞冬卷》(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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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  第25期,总第3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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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冬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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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三百年的坦坦通途

文/吴俊凯(四川)

这是深秋,山腰的树叶渐次放红了。这里,阳光之上是蓝天,几朵白云栖在群山之巅,孤独而茫然。这里,发白的岩石高耸入云,带着阵阵寒气,夹杂着河谷。这里,河谷之上,似乎堆积了太多的力量,阳刚之气飞流直下。我站在河谷,充满了压迫之感。我的遥远的旷境成了想象。这里,是大渡河谷,是泸定古城。
河谷底部很狭长,如大山的飘带,依了河谷绕绕不定,依了江水细长蜿蜒。在这里,大渡河生气勃勃、雄浑悲壮。在这里,大渡河最有声势、最有深意、最有话语权。悲也是它,歌也是它,笑也是它,怒也是它。人们默然祈祷,默然目送。这河流带来了生息,也带来遗憾。即使在这深秋季节,河流仍旧波涛滚滚、奔流奋进,仍旧湍急汹涌、充满杀机。我聚目河水,充满想象,疑问不止,但此时此刻,绝无诗意。河上,那条三百年的通途,人流如织,挤满了好奇的目光。这条通途,便是泸定铁索桥。
我面对泸定古城,面对古城下的13根冰冷铁索,面对铁索连通的时空,思绪万端。
这座铁索桥始建于清代康熙年间,也即是封建体制的末端岁尾。
封建末朝的清代,开国不久便有康熙之治,其间,即1706年,国人凭借着人力,硬是在这大渡河上架起了这座铁桥。如今,300余年了,顾首而思,我想到的绝不仅仅是索桥本身,至少,我看到了一部无法回避的文明史。这是一部怎样的文明史?是人类与自然搏击的证明?是封建之下王者体恤庶民的痕迹?是文化史上的一次不经意的触合与嬗变?也许都有一点,也许全然皆非。但事实是,1706年,这座桥就已经真实地走进了国家意义、村庄意义,在大渡河上凝视着拍岸的江水,送别沸腾的波涛,成了泸定城十三句凝重的诗句。
三百年里,大渡河久远的涛声,从此,只能在这部文明史的征程下怒吼,从此,所有涛声也只能作为人类举止的一点陪伴。曾经恣肆的洪峰,三百年来也不曾阻止两岸来来往往的步音,只能在民族的骄傲和自信中涛声依旧。这一点,连再冷酷的群山峰谷,也是可以作证的。
清王朝在此铸造了一段传奇之后,再过二百年,便关门谢幕,连那提着鸟笼嘴衔烟的闲适况境也逃得无影无踪了,北平的四合院里再也见不到昂首甩头、辫子飞扬的情形了,封建收关于一声枪响。而这铁索桥还在,还在坦荡通畅,还在默默地迎来送往,还在悲剧之下痴情于泸定的群山和河流,痴情于泸定的清风与流俗。也还接待了我这位慕名仰视的庸俗之人。
康熙当年朱笔之下决断修葺这座铁索桥时,不知是否也有一点料想?是江山运久还是桥命久长?然而,历史进程往往如此,谁又能左右?康熙的肉身里,曾一度深藏凌云壮志,但岁月无情,一切都只能在摧枯拉朽中得以延续。除非两百万年暴雨不止的自然肆欲无度,才能冲走最后一只诺亚方舟,否则历史就只能在悲鸣与怒吼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人类进程唯有存在延伸的法则才足以叙述进程的合情合理。霸气也好,侠气也好,精神的东西有些是可以留下的,肉体的躯壳都得在腐朽中滑向虚无。康熙与铁索桥谁会永恒?也许不容多说。
人类自走出巢穴与洞居之后,心里便积淀了一份精神,那便是征服。尤其是对自然的征服,成了人类的重要使命。为了生存,这种征服有着不竭的动力。在我们的文化古籍中,关于大禹治水的记载有许多,但大渡河从来就不以人的想法而平静,总是在高山之麓,脱疆奔泻,让人类留下了无穷的叹息。而铁索文明的出现,让这些叹息逐渐坠入江中,被翻滚的白浪一一掩没。
但我们不可视而不见的事实是,这是在清代发生的事件,是出现在泸定这个边城的事件。泸定,一个边关之地。这里,群山巍峨,万峰窥视;这里,涛声如雷,常年不息;这里,路遥坡险,羊肠小道。就是在这样的村庄之中,铁索桥的出现,使人文故事开始悄悄改写。婚庆的队伍,带着新的姿态,带着近代的风俗,从桥上摇摆而过,留下了人类轻松繁衍的故事。劳动归来的人,被山间明亮的月色从彼岸送到此岸,疲急的身影掩盖不了民族进步的喜悦。兵丁在桥头桥尾一直蹲着,生怕铁索有一声意外的响声,除此之外,还观望着水涨水落。从这年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这个河谷。河谷便拥挤而热闹起来。
年少时,读中国史,见封建二字,便产生了封建永远属于腐朽、丑恶、落后的认知心态,认为那是人类经历的耻辱时期。帝王家天下,不顾百姓生存,只有田猎、歌舞、女色之事。或许,这是缘于我们出生、成长时历经的文化与时代使然。对封建过程未能实事求真,而忽视了它也有进步的另一面。其实,进步有它的相对性、历史性。清代是封建二字之下的最后一个王朝,将封建的旗帜举倒了。换个角度看,是清代完成了封建的使命。但清代的几百年间,也有过繁荣、进步的定论。至少,其间的科技进步、休养生息,是有过一番极积意义的,是推进了社会相对文明的。一次战争,不可能决定铁索桥的必然出现,康熙读了边关臣子的上书,他欣然同意修造铁索桥的底气来自哪里?泸定铁索桥是这种盛世的杰作,还是社会行进中的一次必然?对此,我们既可以从人类主义的角度去思考,又可以从社会进步论去发掘。今天,我们不能确切地说明铁索桥修造的政治目的,也无法去叙述它修建时的一些细节,但至少可以发现,这座铁桥建成之后,民族矛盾有了缓和,杂居于此的多种民族,在历史的融合中,变得更加主动积极。我没有作过这样的考查,历史沉积而来的各种怨恨,是否因此而逐渐消除,但至少可以看到这样的事实:一些遥远的生活方式,在逐渐被一些文明观念挤走,生食的习俗被熟食习惯逐渐替代,一些近代的生存观念,也在此次第开花。这,或许就与铁索桥关系密切了。
据说,100多年前,有一位在康巴地区考察物种的外籍学者,常年在山间徒步采拾,不知他第一次经过泸定时,是否踩踏了铁索上的块块木板?如果历经了铁索桥,也不知有过怎样的喟叹。我并不知道,这位学者是否是通过铁索桥的第一位外籍人士。其实,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桥的确带来的一些新观念、新方法、新认识。应该说,在众多的变化之中,生存方式的改变才是重中之重。清代及其以前的滑杆被后来的汽车取代了,这一事实意味着什么?泸定桥取代了竹筏、木船,由此引起的民族进步,绝不是渡河方式的改变那么单调。竹筏漂荡、木船颠簸的担惊受怕,变成了铁索桥摇摇晃晃中的怡然欣喜,心理上由压迫而舒畅,这岂能算简单的变化?民族积淀既久的负重心理,可以说是获得了解放、得到了新生,它依附于铁索桥悬空的优美姿态之中,它变迁于桥头桥尾开放的阔门之间,它开始潜伏于泸定人温暖的胸怀,恒久延续。
1706年的清代,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对于神之力量的敬畏,依旧很热烈。铁索桥既成之后,无论是执政者还是普通庶民,都希望铁索桥永远存在下去,于桥的保护想尽了法子。但后来的事实是,人们把主要的希望,还是交给了神灵,在神威神力间,寻找不朽,寻找永恒。或者说,于桥的文化崇拜深透了拜神文化。这在唯物主义的说法还在飘洋而来的途中,这在近代科学才刚刚在中国土地上举步的时候,这在对辫子理论还极为崇尚的背景下,一种对铁索桥不愿毁于一旦的心理归宿,便有些认识上茫然与无奈。茫然之后,无奈之下,还是引入了神威神力,于此,才有些坦然镇定。对此,即使今人又岂能多有厚非之理?因为,谁能超越时代文化?有一点展望和设想是可以的,但超越几乎没有可能。何况,这还是中国整体文化一脉相承的基本路径。五千年遥遥往昔,民族史上的哪一次重要举措,脱离了对神的崇拜?少了与神的瓜葛?叛逆了中国神、天下神?所以,泸定铁索桥既成之后,把它的未来与神联系了起来,就有点文化契点上的自然之理。如果我们眼角的余光背后,还有一层模糊的责问之光,那应该算一种多余之光。过多地责问历史,往往显得轻薄。历史的驳杂本身就是历史的真实。文化亦然,所有的文化都是从混沌走向文明的。
古老的铁索桥边,存在过铁蜈蚣、铁猛兽、铁牛。这是一些神话了的物什,很美丽。它们力大无穷,可以抵御洪水、驱灾避难。用巫术之说论之,应是一道祛邪避恶的法弧。在这些铁物上,烙印了民族的厚望。这些厚望都与铁索桥深深地系在一起,成了铁索桥整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今天,我们远离邪说再加以审神,如果能得出这样的想法,我们民族其实是极富于浪漫主义情怀与想象的民族,这就显出了我们胸怀的博大与宽容了。
神文化发展的结果是,许多神都被请进了庙宇。庙宇成了神的象征。因此,除了铁蜈蚣千足力挺、铁猛兽挥汗淋淋、铁牛凭角而怒之外,又有郭达庙、观音阁。郭达何方之神?乃一夜造三千件兵器之神。就是他造的神箭让孔明在邛州饮箭而发,有了一段美丽的传说。后来,郭达被请进庙里,其脸上神气似藏似汉,成了铁匠之神。在这铁索桥边,立了郭达庙,不知是否想依托郭达的匠手来修缮铁桥的脱落?观音庙里的神普爱天下,自然也法照索桥。
如此看来,真可谓,一桥通天神,百代牵衷肠。
1706年之后,无论是丽日午后,还皎月衣晚,也无论是风雨之天,还是雷鸣之日,都有那么一些仰慕者,在驻足之余,为桥涵咏,为桥浅吟,为桥放歌。”上下影摇波底月,往来人渡镜中梯。"这是泸定桥桥联。这联写得温婉,其唯美之味,似江南人在秦淮小步,避躲了大渡河澎湃激昂之景,闪身于桥影之美妙,在诗意间游荡。在这批人的眼里,铁索桥已经成了咏叹之物,成了比彩虹还美丽的物像。
这些仰慕者,用自己的情思歌颂着铁索桥。他们是在努力寻找铁索桥的审美意义。这种审美心理的生存,应该是铁桥文化成熟之后的事。一般而论,一件事物出现之后,先有功用,后有审美。审美心理成熟于对事物的审视与再审视之中。铁索桥已经引起了极大的审美关注,
可见,铁索桥存在的意义,已经有升华。在泸定,铁索桥已经成了记忆与追问文化之物,负载了太多个人情感。也许每一根铁索上,都依附着满满的时代目光,清代的目光凝止多问,民国的目光流转存疑,今天的目光飞扬欣然。这些目光背后,都留下了一些诗句。
无论如何深邃,都不曾想到,两百年后,这座铁索桥连通了整个中国的命运。
1935年5月15日,中国工农红军从这座桥上走向了北方,泸定铁索桥因此成了中国最有名的政通之桥。我走进泸定红军纪念馆,再次温习了这段历史。二十一位勇士,以最优美的军姿,背着长枪,爬过了铁索桥。他们用身躯与子弹作了最坚定的较量,用生命铸造了一份神奇,写尽了人间的英雄气魄。这段往事,后来成了最经典的军事教案。铁索桥也因此与革命一词变得不可分离,大渡河的浪花也因此让人多了一些牵挂,让人格外留恋。
谁也无法说清大渡河的浪花为何如此奇怪,竟然与国家命运有如此重要的牵连。当年石达开也想借助这浪花改写历史,但突然而至的洪峰让石达开变成了一个囚徒,历史在大开大合中拐弯而行,中国的命运重归于封建的路途。这大渡河边殒落了朝代变革的一次希望。1935年的5月之前,民国报纸反复再叙这段历史,深含机锋,希望历史变革的过程再次相似。然而,红军鲜红的旗帜偏偏不信这样的邪说,而是在这大渡河边留下了让历史永远无法忘去的一次传奇。细细思考,这传奇,其实与主义、与精神不可分离。二十一位勇士能立下盖世奇功,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主义、精神的光辉武装着。其实,这种进步的文化,因其代表了人民的利益、国家的未来,而变得力量无穷,即使咆哮的大渡河有再大的险恶,又哪能阻挡革命的澎湃与慷慨呢?何况自康熙设桥时起,历史早已埋下了伏笔,国运从偶然开始一定会走向必然。
九十年过去了,那段传奇,仍旧历历目前,与铁索桥一样,永远传递在文化演进的今天和明天。
我站在桥边时,阳光格外明朗,铁索桥和它的往事,在阳光下如此清晰,但我的目光,始终落在了桥的十三根铁索上。即使我思绪万端,也始终无法说尽铁索桥的神奇与不朽。文化既是驳杂的,更是多元的。文化既需要传递,又需要发扬。所以,于此,我在意它的三百年坦坦通途,更在意它今天之后的文化迁移。
2020年11月上旬
写于临邛土园村
本期责任编辑:零下

当代文学家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作者风采
四川作家:吴俊凯

作者简介:

吴俊凯,笔名双溪河,男,四川邛崃人。毕业于西华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问过月光》《心谷无语》《86号视角》和长篇小说《蓝雪的红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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