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小说小说《那团青稞面》发表于《小小说选刊》2016年第20期

小说《那团青稞面》发表于《小小说选刊》2016年第20期

那团青稞面

陈振林

刚刚下过一场雨，草地上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夜色里，那青草味儿似乎就浮在鼻子边。

六个人，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着。天上挂着几颗星，让这些夜行的人有些亮光了。

部队是半个月前进入这片草地的。草地里多沼泽，难走，一不小心就会陷了下去。好几次，刘小根就是看着战友落入沼泽，可是，身边的同志根本就没有施救的办法，沼泽太深了啊。

从前方部队传来消息，这片难走的草地就要到尽头了。这是个好消息。

“刘小根，加把劲儿！快点走。”临时班长王兵小声说。这六个人掉队了，落在了队伍的后头，六人成立了临时班，由年龄最大的王兵任班长。

“是！”刘小根回应。他知道班长王兵的声音不可能大起来，他也想将自己回应的声音提高一个八度，但是，不能啊。他们这六个人，除了喝点水，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在前天，他们找到几根牛骨头，那是前方部队吃了之后留下的。牛骨头上其实已经剩下是真正的骨头了，应该是好几十人吮吸过的，哪里还是什么牛骨头？这骨头硬得像石子儿一样，他们也吮吸了一会儿，也算是吃了一顿。

其实，他们六人的手中还有粮食。

在班长王兵的上衣口袋里，有一团面，青稞面。这是他们昨天在一位牺牲的战友的上衣口袋里发现的。那一团面，从牺牲的战友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来时，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面团，因为早就让雨水给淋湿了。那面团，在班长王兵的手掌中，像只跳舞的鸡蛋。面团不过像鸡蛋大小，随着王兵手掌的翻动也在不停地滚动着。

大家一齐将目光聚焦在了面团上，喉节，在不停地上下蠕动。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食物。”王兵说。

“我们也能顺利地前行了。”王兵又说。

大家听了，也更有精神了。大家知道，过一会儿，班长王兵就会组织大家一起来享受这面团的。

“同志们，加油啊，一起朝前走。”山东人叫道。山东人名叫余运汝，大家一听觉得不好记，自然，“山东人”成了这个人的名字。

大家一起向前走。为了节省体力，他们尽量不发出声音，尽量不出现大的动作。他们，只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自己的战友就行了。

又走了一段路，班长王兵叫住了大家：“歇息一下吧，我们准备吃晚餐。”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些。大家于是找了一块地势略高的草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字儿排开。

王兵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慢慢掏出了那一团面，他小心里掏着，生怕那面团会散落一些在草地上。散落了，就再也找不着了的。大家的眼睛，在夜色里居然能看到班长王兵的细微动作。

“这样吧，从东头的刘小根开始，到西头的山东人结束，每人咬面团一口。”班长王兵下了命令。

他将面团小心地交到了刘小根的手中，刘小根接过面团，送到了自己的嘴边。然后是陈伟达，陈伟达吃了面团一口。接着是张胜利、周天明，也一人吃了一口。又传到山东人手中。山东人将面团送到了自己的嘴边，然后咂摸着嘴巴叫道：“这青稞面真是好吃，好吃，好吃！”

“班长，你也吃一口吧。”刘小根接过面团，递给了王兵。王兵轻轻地咬着面团，说：“好，我也吃。”

王兵说完，他也咬了一口，然后将面团慢慢地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将口袋的扣子扣好。

“休整两小时，然后继续前进。”班长王兵下了命令。他知道，休息两小时已经够长的了，在这草地，说不准随时就会有大雨，早些离开，就会安全得多。

两小时之后，六人上路前行。班长王兵说：“走出这片草地，以我们的速度，大约还有五小时，五小时之后，我们集体享受青稞面团，每个人肯定能吃上一大口。”

六个黑影，在草地上行进着。他们的步子，迈得更大。

夜空的星，更亮了。

清晨时分，他们六人走出了草地，赶上了歇息的大部队。

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班长王兵从上衣口袋迅速地掏出了那团青稞面。那团青稞面，像只跳舞的鸡蛋。像鸡蛋般大小，在王兵的手掌中滚动。

“命令，每人一口，青稞面。”班长王兵说。

刘小根接过面团，送到自己的嘴边。然后，传给陈伟达，然后是张胜利、周天明、山东人，最后是王兵。

王兵接过面团，端放在手掌中。那面团，像只跳舞的鸡蛋，像鸡蛋般大小，在手掌中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