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真污

“第一个用花来形容女人的是天才”,这话不是鲁迅说的,也非王尔德说的,是萨尔瓦多·达利说的。用花形容男人的也有,冰心就说梁实秋是花。这样说很有勇气,但确实很少。

中国有用花形容女人的传统,《诗经》就有名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个字可见女子好气色。当然气色不太好的女子,只要生的美,照样可以用,比如林黛玉,“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春暖花开时,赏花最便利。无论是结伴还是同行,白天还是月下,看花散步,皆为人生乐事。看花是寻芳之旅,旅行结伴最宜找欢喜之人。春有百花,未必都认识。如果有个博闻多识的人,就有很多趣味。

有一次,和优优一起看花。她见到一株茎叶碧绿的植物,问我名字。我循循善诱,说看叶子有没有感觉像荷叶,而且生长在旱地上。我们称之为旱荷。

优优说“闻所未闻”。我告诉她,“这是当然,全天下也就咱俩知道,因为这是玉春棒,旱荷这个名字是我瞎编的”。

▲玉春棒

选择一起看花的同伴太重要了,如果同伴中是有吃货,外出只为方便聚餐,未必有赏花心情。志不同道不和,最是可怕。即便有好的伴侣,千万不要去名气大的收费景点。有一年春天,樱花时节,买票进了玉渊潭,只见人山人海人挤人,人均花朵不足一片,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不要以为春天才可以看花,夏有荷花蔷薇,秋有桂花菊花,冬有腊梅雪花,一年四季皆有花可看,真是天地造化。

似乎每个爱花的人,都有一个田园梦。和土地亲近,种一园子花。我奶奶身强体健之时,就这样修饰过她的小院。她一度影响了我对花的感情,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见到有熊孩子掐花乱扔,她就直呼“小孽障”。

她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有,花无高贵低贱。而我读过两年书,知道在中国文人心中,花分三六九等。文人小说《镜花缘》,花就分上中下三品(限于篇幅,只引用上品)。

百花园中万紫千红异彩纷呈, 概凡花中可分为三十六种:十二师、十二友、十二婢。

所谓师者,即如牡丹、兰花、 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之 类,或古香自异,或国色无双,此 十二种,品列上等。当其开时,虽亦玩赏,然对此态浓意远,骨重香严,每觉肃然起敬,不啻事之如 师,因而叫作“十二师”。

这样的态度实在招人烦。有一天看到汪曾祺为栀子花(《镜花缘》中,栀子花为下品)正名,似乎找到同道中人,心中颇为快意。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不要以为花都有香味,比如石楠花,简直花中最污老司机。这么说吧,它有一股精液味。经常见学校——此处要特指我的母校,就种植大量石楠树,不知道园丁们是何居心。

当然,最污的才不是石楠花,而是文人。在《西厢记》里面,张生和崔莺莺的床戏,就用了这么一句“露滴牡丹开”,真是让人浮想联翩。今年北京电影节,有幸在大银幕上看到胡金铨的《山中传奇》,用花来表达男女之事,老胡果然看了不少古书。

说到这里,不禁想到我的恶趣味。曾经看过一个特别污的对子,周瑜小桥流水,让对下联,我凑热闹想了一个,蔡锷凤仙花开。

人太喜欢拿花说事儿了。比如才子李渔,曾经说杏花最为淫荡。如果有开花不结果的杏树,只要绑上一件处女的裙子,就能够解决杏树不孕不育的疑难杂症。在我看来,处女裙未必是不孕不育的专家医生,更像是处女情结直男癌患者的照妖镜。

除此之外,李渔老师还有奇谈,他曾做过实验,说合欢树用夫妻共浴的水,合欢花会格外美丽。我们村街道种了大量合欢树,真想有一天一验真假。

对于花,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喜欢君子兰的未必君子,喜欢茉莉的并非小人。在《浮生六记》中,沈复和芸娘撒狗粮,芸娘就把茉莉花簪在发髻里,沈复调侃,

“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之间;茉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

而芸娘回了句“我笑君子而爱小人耳。”

虽然我不认可茉莉乃花中小人,但看到这么聪明的插科打诨,总是让人齿颊留香。

当然,我絮叨这么多花,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花。而我相信有一种花,大家都很喜欢,它叫做有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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