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于飞

作者:肖江

初秋,清晨。雾气还隐着江面,更看不见东方的霞光。

汉水从黄家坪这里撕开一道口子,顺势灌入柳陂的洼地,和金沙湾连成一片,形成了偌大的柳陂湖。湖水宽阔又平静。相对于暴雨过后主河道黄澄澄的汉水,这滩滩湾湾的河水,显然可爱了许多,是绿莹莹的碧。

秋风拂过,堤岸的依依杨柳如多情的女子,婆娑的舞姿吸引了鸟雀。

我在鸟鸣中醒来,独立河岸,任清风拂面,吹走最后一丝儿睡意。入眼处朦朦胧胧,总以为是睡眼所致。弯腰,掬一捧江水,清清凉凉,浇在脸上。再睁眼四顾,一如初见时迷蒙。方知雾气深重。

即便薄雾冥冥,我还是停不下双目。忽有几只大型飞鸟掠过湖面,飞至眼前时,我才看清——赫然是一群白鹭。

“白鹭耶!”我像个孩子似的大呼小叫起来。不料,惊醒了尚在美梦中的友人。他探起脑袋,揉了揉眼,“白露?现在还没到处暑呢!”

我哈哈大笑。“我说的是水鸟,你癔症的是啥嘛!”朋友已站在身旁,打着哈欠,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你叽喳一声,扰了我的好梦。你刚说的白鹭,在哪儿呢?”

它们已停在不远处的、露出水面半截的白杨树上。细长的腿,尖尖的嘴,雪白的毛。雾气渐淡。几只白鹭正交颈低鸣。它们和绿叶一起倒映在湖水里,有一丝你侬我侬的情爱气氛……

顺着我的目光,朋友也发现了它们。“好久没看见过白鹭了!”友人低语,生怕惊扰了它们。

是的!很久,很久!十年?二十年?反正记不清多久了。我亦低声续道。我望着那几只白鹭出神……

故乡在汉水南岸。有记忆的时候,那时山上还有零星成片的树木,未被开荒的泊岸岩缝里,偶尔会露出鸟巢的一角。汉江边上多的是成群的水鸟。灰白相间的老鹳,通身漆黑的鱼鹰,一身雪白的白鹭,小巧玲珑的翠鸟。

多少次在河边戏耍,看见清清江水里的鱼在旁若无人地游,让我躁动不安。年少的心性,是热血、是冲动。义无反顾地扑进江水,想要逮住这些大摇大摆的鱼儿。但总是两手空空。于是,我紧盯着老鹳、白鹭、翠鸟等水鸟,企图从它们身上找些灵感。老鹳与白鹭好像总是那么悠闲,跷起一只脚立在水中央,用尖尖的长嘴摆弄自己的羽毛,顾影自怜说的是不是它们?我弄不太清;翠鸟呢,总在芦苇荡里出没,在芦花上荡起秋千,或是悄无声息地在水面轻轻一点,无数涟漪层层荡漾向远方。幻想着,我能成鱼鹰,成老鹳、白鹭。再不济,成一只小小的翠鸟也好,能抓住小鱼,那也是极好的。不过,这只能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多少次,我静悄悄地、一动不动地看它们逮鱼,那速度、那动作、那姿势,简直让我着迷。捕食都那么富有激情与画面感。有时我又在奢望,那么大的鱼,这么小的嘴,怎么塞得下?如果掉下来在我面前,岂不美哉?可惜,它们无一失误,从未让到嘴的猎物再脱口。

深秋过后,这些水鸟失了踪影。开春,天气热起来过后,它们又逐渐现身。汉江两岸到处有它们的身影。

我也在一年年长大。对于逮鱼这种事,我不再望着水鸟臆想,望着鱼儿空叹。一张渔网,沿江而下,大鱼、小鱼,各色鱼类应有尽有。饱了口腹之欲,过了逐梦年纪。

再后来,开了荒,秃了山;多了网,少了鱼。也不知道从某天起,老鹳、白鹭、翠鸟,一并在夏秋也不见了踪影。此后数年不见,它们在我的记忆中封存了起来。

许多年后,我已是人近中年。消失了数年的白鹭如今又出现在眼前,怎不让人惊喜,怎不让人回忆?

雾散了。一切在眼前都明朗起来。

初升的朝阳,映红了粼粼江水。河对岸的郧阳新城,也显露出了它的英姿,在朝阳的沐浴下,熠熠生辉。

数年后的今天,南水北调,郧山汉水全面恢复早期被破坏的生态。关停化工,退耕还林。短短几年,已是绿水绕青山、青山映碧水了。

生态益好,白鹭于飞。让青山更青,让绿水更绿。全力做好守井人,一江碧水永北送。

(原载于2021年10月29日《十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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