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泉棠丨海峡两岸 一脉相承 ——中国画名家走进李奇茂美术馆
吴泉棠 Wu QuanTang
浙江衢州人,重彩乡情画创始人,被黄山市歙县政府授予首个“荣誉市民”称号,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专业,结业于中国美协首届创作高研班,现为全国中国画廊联盟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香港国际画院山水画艺委会副主席,北京民族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
道法自然 现代审美——吴泉棠的中国画艺术
文/尚辉(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主任、《美术》杂志社社长)
中国画家在无限空间的同时,也在寻找超越时空的表现手法。吴泉棠在探寻超越的同时,也在追求永恒的时间。这与画家不倦地追求“道”的足迹——“由技进乎道”,从而达到对宇宙本质把握的精神趋向是完全一致的。这些追求使中国画打上了形而上的烙印,也是西方人对中国画产生神秘感的原因之一。和西方绘画不同的是中国绘画不仅仅停留在绘画本身,它企图通过绘画表达更为深远的意蕴。
吴泉棠在他的中国画的创作中,为了追求超越时空的艺术效果,反复地在画面中寻找时间的视觉表征,企图以形象来表述时间,以距离来抵达无限广袤的神秘世界。在创作中,他从大的格局上把握山水、花鸟,从具体的局部特征中提炼可塑的形式元素,按艺术规律精心组合,追求超越时空的艺术功效。
“自然”作为中国绘画品第的最高标准,追根溯源,在道家哲学思想体系中得到充分体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作为宇宙本体,它是天道,天道自本自根,自有其规律道理,所以说“道法自然”。这里的“自然”不是指生生不息的大自然,而是指一种本性或根本。以自己为法,实际不是有意地去效法某一个东西,而只是顺乎一切事物和世界的本性,顺乎规律,遂其自身固有的性质和变化历程。也可以说“自然”就是“道”,“道”是世界本原,“自然”也就是世界本原。“自然”就是指天道之运行,自然而然,无心自化,即宇宙自然及其规律本身。正因为“道”的一切都顺乎自然,所以万物才能遂其所生,而“道”才能尽其生化万物之功。这就是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指的是顺乎自然,遵循事物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达到无所不为的效果。
庄子将老子的这一思想加以发挥,认为自然作为人格心灵本体,则是合乎善的目的的自我追求,当如此则如此,这也就是后人说的“自然人性”。庄子所指的自然,实即“无为”的道。郭象对《庄子》中的“自然”的解释是:“万物必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而自然者也。”“物各自然,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并提出了通过“坐忘”、“心斋”达到自由的境界。告诫人们要从形骸、智巧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还原一个自由、本真的自我,才能获得精神上的自由逍遥。要想达到这种境界,必须具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能够让内心总处在一种虚静状态,否则无法摒弃外界的各种干扰与诱惑。这种虚静状态,庄子把它称为“心斋”。摒除一切知虑,以虚静状态,听任自然,逍遥而游,与天地精神往来。通过“心斋”、“坐忘”,逐步遗忘、摒弃一切外在的干扰,就可以进入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的境界,达到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只有做到内心的虚静,才能在审美创造中获得高度的自由。
张彦远说:“凝神遐想,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形去智。身固可使如槁木,心固可使如死灰,不亦臻于妙理哉!所谓画之道也。”这里的“画之道”就是达到最高品第“自然”之道。在创作活动中,当创作主体处于“凝神遐想”的虚静心态,如果具备足够的能量积蓄,在一定情境的触发下,就会获得对自然的“妙悟”,从而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进而达到物我同一的自由审美体验。这种自由的审美体验不断积累加强,就会喷薄而出,创作出自然的作品;有了自然的作品,自由的审美体验才可能被传达出来。这既是艺术鉴赏的极致,也是艺术创造之妙理。具体而言,达到最高品第“自然”之道的前提是虚静的审美心境,基础是能量积蓄,核心是“妙悟自然”。
作为这种合乎“道”的最高品第“自然”,只有在排除个人私欲以及其他一切社会功利的前提下,使自己处在一个虚静空灵的心境时,才有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审美观照;只有以自己的自然虚静之心,体会外物的自然本性,才能实现心与物的自由交流、自然契合;心物契合,加上心从手应,在一定的情境触发下,就会获得自由的审美体验。只有在达到这种自由的审美体验后,才有可能产生自然的作品。
中国传统艺术特别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虽然受到“天人合一”的深刻影响,人的主观内容在作品中一般不具有独立的意义,它是大千世界万物的有机组成部分,自然界也不是孤立的存在,它始终被赋予人为色彩,同样以一种生命的律动与人的主观情感形成和谐状态。按《易传》思想的主旨,构成生活世界的确定与不确定的两个基本要素是不可分离的。一方面,万物都是无定型的本体显示自身的方式;另一方面,诸物皆含本体,万物就是本体的家。中国古人观察诸物的最高境界是追求超越诸物,与生活世界的主体浑然一体,成为圣人、真人,这是本体与现象不可分离,和一无二的本体理论。西方的本体与现象是二分式的,本体是超验的,无论理念上帝或绝对精神,天堂和现实是两个分裂的世界,终极与现实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康德“自在之物”而提出的“物我关系”是东方万物一体论中他和它的和声关系,物与我融为一体。中国画艺术发端最早而成就最高就是因为中国人对人生和世界有这般诗意的感受,此种境界无论是洛兰的构成式风景或列维坦的情绪风景不能企及的。吴泉棠的作品表现的是立于胸中的万象,既将人的感情物化,又将自然界幻化为人的主观意识媒介。艺术家净化心灵丰富学识是艺术创作的心源。
写意作为中国画艺术的要义通论,既非笔墨技法,亦非语言风格,而是建立在表现内容和形式语言互构的基础之上的某类特殊的精神指向。“写意”一词,首见于《战国策·赵策(二)》第五条,(赵武灵王)立周绍为傅,曰:“故寡人以子之知虑,为辨足以道人,危足以持难,忠可以写意,信可以远期。”这里的“写意”即“竭意”、“尽意”的意思。这是赵武灵王对臣子的忠意的寄望。此处“写意”虽与后世用法不同,但“写,泻者”,却透出了“写意”所蕴藏的直泄胸襟的本义。
“写”通常被认为是与中国书法相关的笔法。中国人的书写,既写字,亦写文,复而写心。笔法、文思、心境三者交叠,凝在一个“写”字上。所以“写”不仅是摹写,不仅是挥洒,不仅是“转腕运笔之不滞”(明·唐寅),而是要蕴含驱动挥写的那个“心意”。因此,“写”是以身“体”之的心灵感知方式。通过“写”的体验,通过“写”的如此这般的运行和有意的塑造,书写者的身体已然笔化。它参与和塑造了写的运动,并化为合一的境界。苏轼在《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诗》中慨然写道:“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写”的这种以身“体”之、以身“化”之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意”,一种自古以来始终被崇尚着、追怀着、践履着的“意”。王昌龄在《论文意》一文中指出:“凡属文之人,常须做意,凝心天海之外,用思元气之前,巧运言词,精炼意魄。”如此,也正当是“写”者的姿态。那写者从物境和情境中解脱出来,澄怀味象,积健为雄,好一个“意魄”。山水画同乎用笔,二者皆是文人艺事的本身功夫。苏轼道出王维诗画互通的消息而说王维的画中饶有诗情,诗中溢满画意。此一通感,揭开中国艺术心灵的伟大契合,以及在这种心契之中,诗与画通过“意”来达到的超越和转化。王昌龄说的“意魄”,所指的正是“意”,这种伟大的精神的超越性。
吴泉棠画作的“意境之美”全得一个“情”字。吴泉泉的创作中所表现的是情与景的相互融溶,他倾注的“情”是感悟生活后的最深的至情,这情是通过最幽深的景发掘的,这情是由具象的景凸现的,它为人们审美情趣增加了丰富的内涵。“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
吴泉棠通过“意境美”的创造,把当代人的精神风貌充分地展示在他的中国画作品之中。石涛说:“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艺术家以自己的生命感悟代山川立言。吴泉棠是通过情与景的交融在为时代“立言”,在向人们展现艺术美的时代性和通过画面的架构反映出的——意境美。在艺术实践中,吴泉棠真正做到了“游心之所在”。这就是他独辟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中所深藏的“灵境”。读他的画总会被他精深的笔墨所描绘的“物象”所激动,在审美经验中产生美的意境。难怪有人说:“艺术的境界,可以使心灵和宇宙净化”。这澄澈的意象,纯洁了我们民族的心灵,也净化了我们伟大民族的人格精神。美学家宗白华先生曾经无限感慨地说过:“艺术的境界,……它使心灵和宇宙深化,在超脱的胸襟里体味到宇宙的深境。”这也许是至理名言,艺术的境界在于深,画家的人品在于高。
中国画之“写”的重点在于反复的描摹和涂改,水墨叠着水墨,笔痕追着笔痕,不断注入不同时间和变化不居的心意的框架与张力。这一切如此这般地统一于一个纠结重叠的循环中。这个深潜着生命秘符的循环,并非遵循纯粹的传统血缘,也非轻易顺应某种时尚潮变。它与此时此地的生活以及与这种生活真切“体”之的生命世界相关。这也并非某类简单的现实主义或历史主义的说辞。在真实的水墨艺术的践行之中,在吴泉棠的创作中,他是在“反反复复”地不停地“写”的运动中获得了突破。这种“写”的魅力在于将其心中的意想从技役中解放出来,损去多种技术和风格层面的戒律,从而使多种再现形式的边界相互交织。这种“写”的形式,以某种纯然直观的生动性和心手共时的共通性,向我们真切地展示生命的双重、矛盾的运动:一方面追随着笔头在涂抹和修改,在遮蔽与寻觅;另一方面目光在期待着揭示与确知,追问与自查。艺术的转化维度正是来自这种“涂抹/揭示”的双重性的自我疏离。历代中国绘画大师的心得话语,也无不将绘画的精神之事化为手上的日课,来见证这类双重矛盾的生命运动。《石涛画语录》中说:“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正是指明了绘写中可见与神思、追寻与揭示的双重关系。笔墨最终落脚在精神与生活之上,蒙养浩然之气,人心在天地浑茫、玄览幽蔽之间存入天机,把自然之神情气韵都聚拢于腕底,这是一个由绘画生发的浑然饱满的世界,一个以身“体”之从而切近生命境域的世界。
信息时代的到来,人们变得急功近利,浮躁不堪。那通过千百次“写”得的、与人心灵相沟通的深意正被一个个跳将出来的意群——标准化的意群符码所稀释。这种浮躁表现在艺术创作中则会对于构建式、书写式的中华写意心灵带来一种颠覆式的解构。当此其时,吴泉棠的画作所呈示出的已不再仅仅是绘画的某类姿态,而是中国诗性相通的文化心灵的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