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记忆】商宏志：钱周德孝行天下 / 开普饭

《孝经》云：“夫孝，天之经也，第之义也，民之行也”。民间流传的“二十四孝”，精选了历代孝子从不同角度、不同环境、不同遭遇下侍奉双亲、孝行天下的故事，是宣扬儒家思想特别是孝道文化的范本。

清乾嘉年间，黄冈有一位名叫钱周德的举人，他事继母至孝、以德报怨的故事，比起“二十四孝”的任何一例，都毫不逊色。

钱周德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续弦的继母何氏，对其尖酸刻薄，非打即骂。一些实在看不过去的邻居、亲友劝他如实告诉在外为官的父亲。钱周德却闭口不谈，他认为这样只会徒然增加父亲的痛苦，有害无益。钱周德成家以后，何氏依然没有丝毫的收敛，而是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们夫妻二人，动不动就用火钳、棍棒敲打他们。盛怒之时，甚至让钱周德夫妇在屋外跪到通宵。

钱周德天资充盈，好学能文。乾隆五十三年，参加湖北乡试考中举人。次年携家仆赴京参加会试，在旅馆住宿的那天晚上，家仆持刀来到钱周德床前，钱当即惊醒。仆人吓的手持不住，刀瞬间堕地。钱问为何要加害于他，仆人羞愧不已，告诉他是受何氏指使，事成之后老夫人会给予重赏。得知实情后，钱周德说：“我不怪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但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说出去”。入京会试时，钱周德遗憾落榜。根据其举人功名，朝廷例选其为从七品的内阁中书，可以携眷进京供职，掌管撰拟、记载、翻译、缮写之事。得知继子离乡为官，何氏驰书北京，予以极力阻止。为遵继母之命，钱周德毅然挂冠回乡，谨慎小心的奉侍于她，而何氏依然打骂如故。每次受到责罚，钱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半点怨恨之心。一次，何氏在钱周德盛满饭的碗底下私藏一根铁针，被府中的丫鬟看到了，偷偷地告诉钱周德，他只是装病不吃。何氏是再婚嫁入钱府的，和前夫生了两个儿子，都是普通的百姓。两个兄弟每次到钱府串门，都毫不客气地抢占上座，并且贪得无厌地讨要家中的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钱周德从不与之计较。何氏晚年，颈项间生了一种毒疮，她居住的卧室内臭气熏天，丫鬟侍女们都不敢靠近，两个亲生儿子更是跑的不见踪影。而作为继子的钱周德却细心地予以照料，亲自为其调配膏药，甚至用嘴巴吸去伤口上的脓血，以缓解何氏的病情。每病情加重，钱周德都会用口吸去脓血，就这样衣不解带地奉侍了三年。他的孝行，最终感动了继母。何氏惭愧地哭诉道：“我原来总是无端地责罚你，经常恨不得加害于你，只因为你不是我亲生子。现在，我身染重病，亲生儿子捂着鼻子跑得远远的，而你却丝毫不嫌弃我，还用嘴巴吸去我伤口上的脓血，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悔恨啊！”继母去世后，钱周德痛不欲生。因积劳成疾，不到一年也因病去世了。

这个孝行故事，是钱周德的女儿钱氏病逝前，告之当时只有十岁的儿子帅远燡的。钱周德和帅远燡的祖父、黄梅探花帅承瀛是莫逆之交，与其以兄弟相称，后将爱女许配给帅承瀛的长子，也就是帅远燡的父亲帅宗栻。帅宗栻人称佳公子，道光元年荫考受户部主事，历陕西、贵州司，为人十分低调，在帅远燡十九岁时便去世了，当时他的父亲帅承瀛依然健在。据说，钱周德很疼爱这个女婿，待之与儿子没有丝毫分别。

钱周德的外孙帅远燡，后来也成为一代忠节进士，深受湘军首领曾国藩器重，道光二十七年与李鸿章、郭嵩焘、陈鼐同登金榜，并称为曾国藩幕下“丁未四君子”。

外祖父的孝行事，对帅远燡的影响甚大。后来，他还作了一首《孝子吟》，以追颂外祖父的宽厚仁孝之举：

天生一忠臣，往往厄其生；天生一孝子，动与忧患婴。孝子自长大，鞭棰迄于兹。生母寻不见，日夕背人啼。父兮不敢告，母兮不再生。鞭棰儿自致，勿伤儿父心。孝子与孝妇，长跪无晨夕。门外朔风寒，门内鬼神泣。入房告儿妇，母恩一何深！母岂不儿爱？欲玉儿于成。昨日尚青衫，金日喜弹冠。母意殊不然，儿谓母心欢。朝廷固需才，定省谁晨昏？母心如可慰，一官安足谕？每食必畏药，每寝必危刺。儿死何足怜？母名殊可惜！大道何尔我，四海皆兄弟、况是母所生，贫穷胡不佽？儿年行五十，棰楚念年来。杖下不似昔，母力毋乃衰？母眠儿亦眠，母饭儿亦饭。母病儿病同，三年如一旦。有母病在床，痛苦今三载。扬天一号泣，愿以我身代。母生何敢死，母去何容生？生死一吾母，黄泉尚追寻。

这个故事，帅远燡的同窗好友、黄梅邓文滨在他的著作《醒睡录》中亦有记述，文曰《心伤母首如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