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雪山下睡了一大觉

“好像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缺。这就是圆满,这就是永恒的快乐。”
——2021.8.13 福国寺
这一阵子人在云南,和同事们一起。和广州一样,丽江也会做一个声音线行走的线路,我们去收音。
从西宁把厚衣服裤子全部寄回家的我,深以为自己是来过夏天的,谁知云南恰逢雨季,我们要去的地又多是山边,早上拿了同事的夹克小外套披上时深觉自己失策。
前半天在龙女湖前,玉龙雪山下,我躺在包上,活生生睡了一大觉。听着有意境,实则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雪山——烟雾缭绕的只露出绿色的山脚——那时候雨刚停,草地还是湿润,我边祷告着不要让我唯一一条长裤湿掉,边这么念念有词的睡着了。
去年见到雪山的时候也是这阵子,在西藏。
那次交了好运,走了一条未开发的线路,当了旅行线的第一批游客,几乎是仅付了油钱。看见了雪山,雪山下的黑点牦牛,拥有坡度的绿色草甸,我在那身子发冷,心里发震,打心眼里不想走,并凝重的许下愿望,希望有天我能在雪山下面睡一觉。
今儿好似圆了梦。只不过没有神圣威仪的感觉,这是因为我看不见雪山。我只看得见一列绿的极有生命力,又沉稳大气的山根。我躺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几件事:一,一百米之外的地方有人在拍婚纱照。二,五十米之外的地方有小孩子在帮妈妈录视频。三,三十米外的地方有人在直播。四,我面前的湖确实是龙女湖,而我身后的山,也实在应该是玉龙雪山。这时候就需要想象力了,那云雾后面是什么。
我总觉得自己在庄严的高耸的雪山前,也是该神圣庄严的,即便是睡觉,也是像完成一项人生清单一样,庄严的入睡,精神抖擞的醒来,梦见铁马冰河,醒来与雪山道谢。
但这些都没发生。我就那么睡着了,什么都没梦着,醒来第一件事是看裤子有没有湿。
同事们看着天上的云,发现其一点点被太阳撕开,期待着云雾散去,得以一睹雪山真容。我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期待,不知是不是我刚在其面前睡了一觉的缘故,内心有愧——我觉得不是,反而觉得我这样的心理和状态煞是健康。无论雪山有多高,多巍峨,多雄壮,其实都不重要——我想在雪山下睡觉,我完成了。无论雪山有多高,多巍峨,多雄壮。
古话说,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有那么层雾,咱谁也看不清谁,也挺好的。
之后去了福国寺。
一个大转弯之后,其模样一整个出现,红墙黑瓦,倒当真有种雄壮感。
走进去的时候,寺院在放诵经的音频,音效真好,在同事指出这是音频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他们在做晚课。这里修缮的很好,和同事一起脱了鞋走入大殿,里面金碧辉煌,佛像很高,我没带眼镜,看不清其细节样貌,又觉得眯眼以看得清楚些不太好,就这么立着,等同事祈福结束。
外面是诵经的声音,泉水流动的声音,大殿里没有声音。我走向右边的菩萨面前,我还是看不清什么,只是开始祈福许愿与跪拜。
书房里有个师傅,看着面善,与其搭话,聊了很久。他是这里的汉语老师,从18年至今,四年了。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学着藏语。
他说来到这,因为从小就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比如看着村里有人去世,棺材放在拖拉机上运去土葬,他就在想,人死了之后呢。后来一路长大,考学,大学读工科,想不通的事还是想不通,自己先研究四书五经,经典文化,这么一通下来,还是不明白,后来买书时无意中带了几本佛经,仿若找到了一些答案,后来又因一些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成为了一名汉语老师。他说这里把很多误解的事都串了起来,给了答案。
“那你从前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是什么呢?”
“这个,我没法说。”师傅笑着说,从容而坚定的笑容。
师傅讲话不卑不亢,温柔坚定,语速缓慢。我们聊了得有一个小时有余,在此期间我感觉自己不断的在泪目。因为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去年抑郁症的我在西藏被治愈了。
其实我也很坚定很明确的知道,有些曾经我想不明白的命题的答案了。那会我想不明白人的努力如果没有结果,热爱的事如果追求不得,那努力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但我也没法明确的讲清楚我的答案。我试图聊聊吧。
西藏给我最大的感觉是,信仰。
这里的人有信仰,我就觉得他们特别明白,特别通透和豁达,特别快乐。因为他们把很多很难的命题都捋顺了——比如他们更信往生——接触着接触着,我就会觉得,现在的痛苦也好,快乐也好,也就那个样子。
如果你问我,我信吗?其实我不信,从小就是无神论教育下长大的我,很难全部相信,只是我会觉得,这里给我的人生提供了一个新的想象的空间,以及豁达的思维维度。
在那待了一半个月,被沁到里面去,我逐渐意识到,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子活——我的生命是属于我自己的,这世界上还有一些更伟岸的东西,它超越了任何具象化的可以描述与形容的事物。而后又意识到,我看到雪山的时候我会特别震撼,我看到一片绚丽的晚霞的时候我会特别震撼,而真正有所“获得”的,不是雪山与晚霞,而是我自己——我有这种被自然震撼的能力。
昨个我们遇见了上师,被留下吃了斋饭,西红柿炒鸡蛋面。
我想起自己鬼斧神差的站在了大殿右边的菩萨面前,问师傅他掌管什么。师傅说,佛其实都一样,只是其会变成很多不同的人喜欢的样子…
我就开始恍惚和跑神。
我想,第一个创造某种信仰的人到底是怎么想呢,他是在骗人吗?他是为了被世人崇拜,或者拥有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而掩耳盗铃吗?他会在人前很自信,人后没日没夜的复盘今日的逻辑漏洞吗?
但我不愿意这么想。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这么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正义在的。
忽然我意识到,也许这就是信仰的意义——当你选择相信的时候,你就选择了善——如果一定要把美好的事情定位善,丑恶的事情定位恶的话。所以,当你有信仰的那一刻,就拥有了很多形而上的美好,比如希望。
这种美好与拥有,是谁也夺不走的。
吃完饭,雨开始下,院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直到福国寺的边沿也亮起了霓虹的灯。
他被装饰了。我心里一沉。
随后一行人继续闻讯些什么,师傅又开始讲话,一样的缓慢的语速,温柔坚定不卑不亢的声音——我心又静下来了。还是这里,还是他,什么都没变。
那一刻,又触动至极。
他们可以被打扮成任何样子,都没关系,只要能守护住内在就足够了。
我讲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也许是清者自清——我真的不清楚。但这种明白与心安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世事变迁,它变了也没变
也许,重要的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你相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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