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索诃长篇连载‖《人生长假》第一章（上）
《人生长假》序
平生第一次写序，而且还是给这么渊博、深受自己尊敬的老师写序，惶恐之情可想而知。承蒙江涛老师信任，我就斗胆把自己读这部小说的感受写出来和诸君分享，写得不好，还望江涛老师和读者朋友勿加嫌弃。
看到这部《人生长假》纯属偶然，当然也非常幸运。记得当时读江涛老师的诗有一段时间了，佩服不已的同时随口问道：“江老师，你除了会写诗还擅长什么体裁啊？”江老师笑了笑，也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答道：“在我二十七八岁时曾试着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写了一部小说，大概二十多万字。当时白天很忙，大都是晚上强行把自己关屋里写的，就是考验一下自己能不能坐得住。好在最后还算比较顺利地完成了。你要看看吗？”我当时就愣住了：二十多万字？字数是我研究生毕业论文的六倍！而我完成那篇论文足足用了一年多的业余时间，江老师居然只用一个多月就完成了！怀着万分仰慕又十足好奇的心情，我请他把作品发给我，我要好好拜读！
可以说我是带着满腹疑问、用迫不及待的心情拜读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是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放人生长假？主人公最后的命运如何？等等。小说采用了章回体写法，共分十五章，外加一章自序，我猜作者是受明清时期绣像小说的影响而采用此种形式的。开始时我是一目十行、不求甚解地看的，可刚看完一章我就不能不惊叹于作者的基本功和文笔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丰富的生活阅历，体现在遣词造句老到精准、塑造人物形象细致丰满、刻画人物心理细腻传神等方面，尤其是对女性心理的把握尤其到位，逼真得如同他就住在主人公心里一样。这应该是得益于他遍读群书又专门研究过心理学，且平时注意观察别人的言行、揣摩他人的心理活动等方面。可以说有好几处我都是哭着读完的，完全进入了角色，和作者以及主人公丁婕、芷玲达成了强烈共鸣。毫不夸张地说，这是继琼瑶小说后又一部赚足我眼泪的小说！
这部小说另一个值得赞叹的点就是行业术语运用得贴切熟练，读它有一种读《红楼梦》的感觉，那就是如同在品一本百科全书，获益匪浅。众所周知，作者江涛是中医世家出身，精通中医学，自称“诗癫医愚”，中医学知识自然不在话下。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还深谙音律知识、建筑工程知识以及经商之道，等等。我猜他又是像蒲松龄先生当年写《聊斋志异》时一样，拽个懂行的就不放手，非得问出点门道来不可。一想到年轻的作者为了完成这部小说不惜代价的付出，敬佩之情又添几分。
最后想就小说本身的主题和内容说几句。本小说主要给我们讲述了四对男女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两对的情感属于婚外情，作者江涛在自序里已经指出，希望有人能用理解的眼光和观念看待这种婚外情感，而不是一味地指责、谩骂，毕竟，这种情感很可能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产生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大家不要妄加评论。具体到小说的主人公丁婕和张郁，剑然和洁文，这两对都饱受过婚外情的折磨，最终以婚外女主人公的主动消失和作为妻子身份的女主人公的善解人意而圆满收尾。小说毕竟是小说，年轻的作者也毕竟有他的局限性，对爱情过于理想化了，也就按照自己的意愿给书中人物披上了唯美外衣，让读者产生了脱离现实的想法。我以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背叛婚姻都不能被原谅。既然你选择了和现任结合，那么你就要履行作为丈夫或妻子的责任，不能任由自己脚踩两只甚至几只船，真的会翻船的。因为爱情是最自私狭隘的，不能和他人共享，不像亲情和友情那般宽泛。要么你就干脆和现任分手，勇敢地投入真爱的怀抱。试想，假如丁婕不主动消失，张郁和白莲的日子会好过吗？假如洁文不自觉离开，剑然和芷玲的结局将会有多惨？他们的孩子不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了？综上所述，我的观点就是，婚姻中的人还是不要玩火，你大可把自己认为的美好的情感悄悄藏在心里，等到老了或夜深人静之时翻出来回味一番，不触及任何一方的底线，同时维护了自己的尊严，谁又能说这种情感是猥琐龌龊的呢？可如果你不管不顾地去践踏神圣的婚姻，那么等待你的十有八九是恶果，你的行为也会深受他人诟病。这就是我看完这部小说的感想，很想知道诸君对此问题有何高见？不多说了，你们快去看小说吧！
田华
2018/12/20
《人生长假》自序
我是一名中医师，浙西名家江梓园四世嫡传，对于舞墨却是头一遭。我如履薄冰，不知自己是否能正确把握人物，因我为人个性直率，而直率之人似乎就少了一点圆活，不圆活的人无疑缺那么点灵气，没有灵气就无法做到恰到好处地揣度，而不擅揣度的人几乎就没什么想象力，这似乎已成为一种定论。可我还是斗胆去写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是用心去写的。
中国文字在有些时候似乎总透着一种玄妙，比如这“情”字，是“心”与“青”的结合，为什么呢？直译出来无非是“心青春着就是一种情”，抑或可以这样认为，“青春着的心方能容纳情”。如此说来，“情”似乎就是为年轻人准备的了。其实也不尽然，老年人只是无法太暧昧太痴迷，而年轻人的情却更能让大众接受而已。无可厚非，“情”是大众的，是千百年来古老的话题，却越说越新奇，全没有半点历史尘埃。
许多人对于那些出格的甚至越轨的情，便有太多的指责与诅咒，可是谁又能一言以蔽之？可能人世间有好多出格的爱是出于无奈吧？有好多过分的爱是一种凄楚吧？而那些越轨的爱很可能更是噬肠裂肺的痛、缠绵悱恻的痴。因此，我便渴望人世间应该有一种人，善于宽容，善于理解，善于原谅，从而来稀释诸多蛮横的指责与诅咒，这可能就是我创作的原始动机。我不知自己是否已做到这一点，但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自己毕竟去做了，而且做得很认真。
小说只是在人们万般无聊的情绪支配下，作为一种消遣的感情补充食品而已。我没有想到要流芳百世，我只是写来让那些自认为空闲的朋友有机会翻它一翻，看它一看，其愿足矣。
作者
1997/10/30
《人生长假》第一章（上）
丁小姐走台折桂
汪记者巧缘故知
不知秋夜寒凉，明月广寒殿，嫦娥独舞，一缕香怨，满腹愁伤。今秋枯叶飘零，胜似往年，我亦独步惆怅，眺远方背影迷茫，触感伤。
谁料三更难寐，辗转扰梦乡，怜我孤身，渐已消瘦，华容憔悴。难解心绪舒展，犹自哀叹，夜半孤灯独伴，思天际无限情长，痛悲怆。
——题记
汪倩枝是属于嗅觉特别敏锐的那一种人。此刻，她慢慢地喝着咖啡，两年的记者生涯使她清楚地体会到，对于所要报道的新闻务必详尽深入，那种捕风捉影的猎奇笔触汪倩枝是不敢苟同的，也许这正是她成为《时风报》时事快览栏目主编的一个原因。
市十佳公关礼仪皇后的评比结果已经揭晓，丁婕力挫百名佳丽而享拥皇后桂冠。一时之间，丁婕的芳名不仅为街头巷尾所传道，更是成了新闻界的焦点，各报刊都想以此作为独条新闻。汪倩枝以女性特有的细腻视角考虑到，如果要细微详实地报道这一热点，就必须要有足够时间与丁婕接触，而丁婕夺魁的消息已于昨夜风靡全市，报道与否其实都已毫无意义。汪倩枝敏锐的触角是报社众所周知的，她当然明白，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应该还有更具潜力的新闻素材可供挖掘。
汪倩枝邀约丁婕是在极其隐秘中进行的。她之所以选择思迪酒吧，一则为避人耳目，二则此处环境舒适，情调高雅，能无形中消除对方情绪上的不适及拘束。新闻报道注重“新、快、实”的特点，要掌握第一手资料，就应破除心与心之间的障碍，汪倩枝很清楚这一点。
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汪倩枝抬腕看了一下表，心想：看来丁婕的时间观念很强。汪倩枝坐在出入口的对面，这样可以随时看见丁婕的身影。昨晚的现场直播汪倩枝已经一睹丁婕的芳容，真是个可人儿！这是丁婕给汪倩枝的第一个印象。
窗外，夜幕已经网一般地罩落下来，华灯烁烁耀闪。这是一个海边新型城市，高楼鳞次栉比，马路宽广。五月的气候已经搅得人们无法安坐房中了，于是街上便多了三三两两悠闲散步的人们。
人海万千，心态万千。汪倩枝窃窃地想。成功与失败在某个角度中审视其实也很难分得清楚，做到心安理得便也无可愧疚。牵强地去敷衍自己深爱的生活是遗憾的，认真地去承受生活及工作的压力，这是战胜自我的最佳表现。生活的内涵也就是受伤后复原，摔倒后站起，希望在破灭之后还能重生……
汪倩枝看见丁婕正款款走进大门，稍一留神，就能看出丁婕是尽了一番心思打扮的：秀长的青丝披肩而垂，化了淡妆，衬出杏眼飞莺流波；穿着旗袍的修长身材更添一份高雅气质。清丽中不渗浓艳，倩逸中不失窈窕。汪倩枝站起来快步迎上去。
“丁婕小姐吗？”汪倩枝伸手招呼，“我是汪倩枝记者。”
丁婕淡淡地一笑，点头相应：“你好！”
汪倩枝领着丁婕来到座位上。
“丁小姐，喝点什么？”
“咖啡吧。”丁婕很随意。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越随意就证明心理距离越近。
“丁小姐不会介意我打扰你吧？”汪倩枝进一步投石问路。
“汪记者可别这么说，这次获得十佳公关礼仪皇后，虽说主要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但也无法排除社会各界对我的支持，特别是你们新闻界。况且你的文章我也经常拜读，犀利深刻，笔力雄厚，常有独到之处呢！我可不敢得罪汪大记者！”丁婕玩笑着说。
“哇，丁小姐的口才真是厉害！难怪皇后之位非你莫属！”终于真人露相了，调侃得还真有味呢！汪倩枝不由地暗想。
“见笑了汪记者。你我都是女性，我们不如随便一点，边欣赏音乐边谈吧。”丁婕捋了捋头发，笑着说。
“好。”汪倩枝的担心真可以说有点多余了，丁婕的爽快倒是令她始料不及。汪倩枝迅速调整头绪，寻找着切入口。她不想步入采访俗套，诸如获奖感受、今后打算等等繁琐问题。“雅致服饰精品屋”突然跃入她的脑海，对！就从这里入手！
“丁小姐，据了解，你在雅致服饰精品屋做时装模特，时间长吗？此服饰行的规模如何？能否浅谈一二？”汪倩枝似乎为自己突发的念头很是满意。她舒适地靠坐在软软的椅子上，面带笑容地等待丁婕的回答，她相信丁婕定能兴奋地如数家珍般侃侃道来。
出乎意料的是，丁婕并未马上回答，似乎在斟酌词句。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从其闪烁不定的眼神中，汪倩枝不难发现其内心的难言之情。难道这也有隐情吗？汪倩枝的好奇之心倍增。
丁婕很快恢复了常态，她不允许别人窥探自己的内心，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老实说，我在雅致服饰精品屋做模特时间并不长，五个月左右吧，我觉得挺开心的。服装行其实也并不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丁婕如同回答老师的提问，对题而答，尽力不涉题外，然而对于汪倩枝而言，实在是不满足，轻描淡写是丁婕给她的感觉。丁婕如此谨小慎微的反应，说明了什么？汪倩枝嗅觉功能顿时亢奋起来……决不能让丁婕从心理上产生抗拒，她越想掩饰的就是汪倩枝越想挖掘的。她思索着，如何撬开这把锁。陡然，汪倩枝觉得自己是那般的无耻、丑陋，她似乎在剽窃着什么，对，隐私！她就像偷偷在翻寻着属于一个美丽女孩的凄美故事，应该是凄美的吧？她看着对面的丁婕，而后者却拚命护卫着，如同护卫着最后一件内衣。汪倩枝刚刚膨胀的所谓的亢奋，如同熊熊燃烧的野火碰上倾盆冷水的浇注，熄灭得连一线烟丝都没有了。
好矫情！这是汪倩枝此刻心里的唯一感觉，也是平生第一次，这感觉那么强烈地撞击着她的胸口。汪倩枝强忍着心境的颓唐，佯装平静地注视着丁婕，大厅内幽暗的灯光给她勾勒出一个很好的侧面，那般的恬静、淡雅。如此美丽的女孩儿应该有多少美丽的故事啊？可能她已将它尘封很久，不再允许谁去翻动，就算是无意的，那也会让她心痛。汪倩枝顿时起了恻隐之心，陷入两难境地，去留不得，欲罢不能。
“你想了解我的经历吗？”可能两人之间的可怕平静也隐约让丁婕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她适时地借给汪倩枝一个台阶。
今天真是迂腐笨拙到极点了！不管如何，汪倩枝也无法容忍自己，平时的那种灵巧劲儿不知去哪里了。
“好啊！求之不得！”汪倩枝装着有滋有味地说。
“我经理毛孝京，是一位乐观而懂得赚钱的主儿。他对于服装设计很内行，本来这次比赛我是不想参加的，但他偷偷地给我报了名，还亲自给我设计了服装，真的，我心里好感激他，如果说拥有礼仪皇后的冠冕是件好事的话。”丁婕说得很真切，眼光中流露出某种神往，幽幽的。
汪倩枝的职业本能又开始振奋起来，她感觉自己逐渐在抓住重心。莫名其妙地，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不知是对丁婕的感激还是别的什么。汪倩枝隐隐感到，是毛经理的重视促使了丁婕的今日成功，这一幕后“英雄”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为了报道具有真实的透明度，明天就去！
“张郁怎么样呢？”汪倩枝已经决定不再围绕毛孝京耗太多时间，反正明天自己要去拜一拜真神，想到这里她轻灵地将话锋一转。见丁婕好像一下子没明白过来，连忙补充道：“就那位张总，赞助单位亨达电子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张郁，可以谈谈你对他的印象吗？”
“哦，张总啊？听说亨达电子有限公司是他白手起家的，凭这点，应该说他具有创业的开拓精神，我很佩服这一类人物，人又年轻，风流倜傥。对于这次活动的慈善赞助，说明他又具有社会效益的深度眼光。花钱做广告，还不如花钱赞助：于无形中起到广告效应，又赢得了人心。张郁，总的来说是一位很有头脑的人，汪记者，你说对吗？”丁婕一番话之后，耸耸肩，做轻松状，然后侧头看汪倩枝的反应。
“哇！丁小姐，你也够辛辣深刻的嘛！哦，对了，听说张郁准备请你到他公司担任公关部主任，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你准备如何选呢？”看来汪倩枝是不留余地了。
丁婕微笑着，故作随意地说道：“他无非想借此起到轰动效应，这可能又是他的商业策略吧？真的，我还没深加考虑，毕竟他只是口头上说过一次罢了。再说了，我对雅致还是有感情的，况且毛经理正在用人之时，我也不能说走就走吧？你说呢？”
汪倩枝笑着说：“丁小姐，你的嗓音很是不错，决赛那晚可是技压群芳啊！今晚我们也别错失了良宵，一味地只顾说了，也来唱一首怎么样？”汪倩枝怂恿着。
“好吧。”可能丁婕也坐得乏味了，就一口应承下来。
汪倩枝对一位服务生耳语了几句，那男孩睁大了眼睛朝丁婕看了又看，然后笑着走了。丁婕不知汪倩枝搞什么鬼，眨巴着眼睛询问，汪倩枝装作没看见。
不一会，唱台上传来服务小姐的声音：“各位朋友，今晚思迪来了一位嘉宾，知道是谁吗？那就是市十佳公关礼仪皇后丁婕小姐！丁小姐的到来使我们感到万分荣幸，现在，请丁小姐为我们演唱一首歌，大家欢迎！”
顷刻之间掌声雷动，口哨声四起，众人一个个都探头探脑地在寻找。丁婕对汪倩枝会心一笑，站起身走上唱台。
“谢谢！谢谢各位朋友的厚爱！我为朋友们演唱一首《月亮的脸》，希望你们喜欢。”在一片喧嚣声中，灯光俱暗，柔音悄临，丁婕已完全沉醉于音律之中。一曲唱罢，歌迷们岂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邀请声中，丁婕再起一首。这下不得了了，往下竟欲罢不能了。
如果说开始时丁婕是为了消解心中的燥闷，加上歌迷的热情，还称得上有几分惬意的话，那么此时的丁婕已开始厌烦了，碍于场合，只得尽力应酬而已。汪倩枝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你们经理在不在？”她跟服务生询问。
“在，有什么问题吗？”
“哦，麻烦你把经理叫来一下好吗？”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说罢转身离去。
“请问，小姐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银铃般的声音传至汪倩枝的耳际。汪倩枝转身刚想回话，却突然怔住了，仅仅是几秒钟停顿之后，俩人几乎同时喊起了对方的名字，还是汪倩枝反应较快：
“芷玲，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这么多年还好吗？”汪倩枝顷刻与刚才判若两人，兴奋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唉！说来话长。老同学，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地谈吧。”叶芷玲一手拖过汪倩枝的手坐了下来。
“等一下，我得找这里的经理帮点忙。”
“有什么事吗？”叶芷玲问道。
“你看唱台上的丁小姐，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她是我的采访对象，应该想办法给她解个围，不然实在是太难堪了。”
“好吧，我试试。”
叶芷玲盈步走上演唱台，汪倩枝却不解了：唉！芷玲还是老脾气，仗义豪爽，一个假小子的性格！
叶芷玲拿过话筒，对台下说道：“各位朋友，我是思迪的经理叶芷玲，我与你们一样感到荣幸的就是丁小姐用歌声为我们带来了欢乐！看来朋友们都很喜爱丁小姐的演唱，为能满足朋友们的愿望，我们决定聘请丁小姐为思迪主唱，到时敬请各位朋友能来捧场！今日就到此为止，相信各位没有异议吧？谢谢大家！”座上一片喝彩声。
叶芷玲用眼神暗示丁婕，丁婕马上心领神会：
“真的好感谢朋友们对我的鼓励和爱戴，以后希望你们经常能来思迪光顾，谢谢！”
一走下台，汪倩枝已经站在座位旁等候了。
“哇！芷玲原来就是思迪的总管啊？怪不得理直气壮地来来往往，无人能挡。看来我这支秃笔又有素材可取了！”汪倩枝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着。
“汪大记者可别揶揄我了，尽拿我开涮，快嘴快舌地不饶人！”叶芷玲嗔嬉着说。
“好，好！我赔不是不就得了？”汪倩枝俏皮地道了个万福。
三人入座之后，汪倩枝给双方做了介绍，气氛一下子轻松多了。丁婕拿出面巾揩了揩额头的细汗，看来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叶经理，今天幸亏有了你，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呢！”丁婕心怀感激地说。
“别这样说，鄙人份内之事，怎敢言谢？况且我也想做生意赚钱呢，让你一个人独霸了歌台，我岂不是亏大发了！”一句话说得三人哈哈大笑。
“芷玲你呀，真是死性不改！哦，对了，如果不见外，我们从现在开始就不必那么多的客套了，以姐妹相称得了，别叶经理汪记者的，怎么样？”
“好啊好啊！”叶芷玲与丁婕几乎异口同声地相应。
丁婕疲惫地和衣躺在床上。自从礼仪皇后夺魁以来的这几天，她总有一种生活在不真实之中的感觉。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几乎无法把握现在。面对应接不暇的邀请，什么某宾馆开业庆典啦，什么某公司周年庆宴啦，什么名人特邀演唱会啦……丁婕疲于奔命，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尤其是亨达电子有限公司的张郁总经理，这几天更加频繁地邀约面谈，她虽婉拒了，但她知道这不可能躲避太长时间的，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怎么办？
她突然觉得以前的生活更让她怀念，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无拘无束的笑，无拘无束的闹，不必那般的矜持，那般的刻意，那般的端庄与淑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扮演谁，为谁扮演。难道这就是她来都市的目的吗？是的，当初是这样想的，为什么现在一旦拥有了，却又迷茫了呢？连续几个晚上的失眠，她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失落，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换了一种活法，可能很难回到当初了。
思绪开始飘摇，回忆似乎很艰难，但却执着地在揭开伤痛的结痂，让她痛苦不已却又瘙痒难禁。她不敢相信自己还在想着他，依然那般痴迷地爱着他。
五年前的中秋之夜，肆虐的秋风席卷着落叶，江边的梧桐不再显示春夏的气息，颓废的枝桠纵横交错地颤抖着，而那天际的明月却格外皎洁，默默地写照人世的沧桑与消亡，那不再温暖的季节似在蕴酿着，蕴酿着一场无法躲避的更替。
丁婕与张郁已经在这里整整耗了三个小时，眼泪已无法洗却他们心中的痛苦与绝望。
丁婕一直深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一个她曾用心深爱的男人。然而谁能知道，今日一别她将永远无法拥及，就算以后咫尺相邻，亦将隔如天涯，那本属于她的一颦一笑、一憨一嗔亦将永远和自己无缘了。一念至此，她的心就在颤悸，在滴血……眼泪又开始模糊她的视线，面前的他不再清晰，但真的能遗忘吗？多年来，他的一切都已嵌烙在他的心中：高大英俊的形貌，浓眉影射的豪情，大眼蕴含的温情，那瞳仁曾无数次显印她少女的梦，蔚蓝，清纯，让她迷恋与沉醉；那憨厚的嘴唇不乏男人的自尊与性感，亦曾给她多少的馨香与甜蜜啊！那宽阔的胸膛曾是她惊悸撒娇时最温暖的港湾……她偎依他，他轻拥她，她便不再害怕，他是那么的帅气与青春……难道这一切她努力追求与依赖的，真的不再属于她，真的就这般简单而又残忍地离她而去了吗？
啜泣声和着叹息声，携着寒意渐起的风声传来，她知道，这来自于张郁。
张郁无力地依靠在江边的栏杆上，侧首斜视着江水潺潺奔东而去，他的思绪犹如即将爆炸的瓦斯，在仅有的一点空间冲撞着，升压着，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曾发誓不会流泪的他，终于饱尝了咸的滋味。他感觉自己在逐渐虚弱下去，以惊人的速度与频率瓦解着自己一度引以为傲的个性。他全身心颤抖着，为自己的无能与无助！
他那般痴爱着她，爱她的娇美，也爱她的善良。多少个相聚的日日夜夜，他们相拥着畅谈理想与生活，也谈他们小心堆砌的爱；多少个相聚的日日夜夜，他们可以一言不发，默然对坐，温情对视，享受着心与心的交流与碰撞；多少个相聚的日日夜夜，他们相挽而走，发誓走遍世界，走遍四季，直到两鬓染霜，然后偎看夕阳。而今天，他却无法编缀一句美丽誓言甚至谎言来安慰一下深爱的她，只能看她泪眼婆娑，看她无助凄徨。
丁婕早有耳闻，那张郁所谓的妹妹白莲，是张郁他爸张楚闻一个生死老战友的遗孤，老战友临死前托付给张郁他爸代为抚养。解放战争时期，他们曾在一起浴血奋战，枪林弹雨的革命生涯使二人结下了不渝的友谊。在一次战斗中，张楚闻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是老战友帮他包扎伤口，然后等到午夜，从死人堆里将他背了出来。这恩比海还深啊！文化大革命时期，噩运再次降临，他俩双双被打成反革命，红卫兵肆无忌惮地调查，最后“证据确凿”地揭发他们在那次战争中通敌，理由很简单，战争中全军覆没，为何只有他俩保全性命，安全而回？结论一定，游行、批斗、毒打在所难免，老战友担忧自己最后扛不住挨打身心俱废，想想自己来日不多，便一口咬定是他一人所为，和张楚闻无关。检查材料上交的当晚，又是一顿毒打，抬回来时已语不成句。张楚闻守于床前，涕泪交加。当时张郁与白莲亦侍于左右。老战友伸手指着二人，未发一言便溘然离世。如此哑谜不知何意，而张楚闻却偏偏将其理解为示二人长大为婚，永续亲友。更不幸的是第二日，白莲母亲悬梁自尽，留下白莲一个，自此跟了张楚闻一家。张楚闻视白莲如已出，愈加疼爱。老战友两次全命，其恩同父母，张楚闻愧疚一生，无以报答，只待郁莲二人成人之后以了心结。
可是这一切在张郁幼小的心灵中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随着岁月的更替，仅有的一点痕迹也逐渐消退了。他一直将白莲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疼她，爱护她，他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责无旁贷。
长大了的他，除了疼惜白莲以外，开始将眼光投向了外界。终于有一天，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爱上了丁婕，那个娇美而善良的女孩。对于白莲与丁婕，张郁心中清楚地划着界限，这是两种爱，两种完全无法同归甚至无法平行的爱。但张郁母亲的病危，却出乎意料又刻不容缓地将婚事匆匆推上了日程表。张郁当然不能接受！但他又怎能不接受呢？
丁婕是什么？丁婕对他的爱是什么？丁婕给予他的一切又算是什么？这几天他不停地自问，不停地自责，他无法全盘否定，无法毫无芥蒂地遗忘。否定了丁婕的一切，不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付出与痴恋吗？他爱丁婕，他深爱着丁婕，此言可与天语，然而又为什么，他与丁婕的爱在他爸与老战友的友谊面前会变得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呢？面对这包办的“爱”及“婚姻”，白莲能够拥有多少幸福呢？父亲这至高无上的友谊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割裂着、吞噬着他脆弱的心，毫不留情、毫无怜悯地伤害着他，伤害着丁婕，甚至白莲。
大叔啊大叔！张郁不知多少次在心中如此歇斯底里地喊叫过：难道这真是你当初的心愿吗？真是你冥冥中设下的结局吗？真是你愿意看见的归宿吗？真是你无意中为你女儿安排的幸福吗？你知道你的夙愿现在正毁了两个年轻人所痴望的梦吗？你知道你在冥冥中却牵绊了我们的自由吗？你知道你所指望的归宿正在瓦解两颗纯洁的心吗？你知道你的无意之举会给你牵挂疼爱的女儿带来一生的痛苦吗？此刻你怎能知道，当初为何你就不知道，你携带光环的圣洁友谊不再让儿辈们崇拜，它束缚了我们，犹如一把枷锁，窒息着我们的情和爱……
落叶旋转着，不再有一丝生命的气息，那凋零了的辉煌与灿烂，飘荡着无法归宿。谁又能轻易读懂，这四季的更替是诠释了落叶对枝桠相依而待的眷恋，还是对根给予的孕育与滋润的感激？
张郁此刻的心境犹如落叶般彷徨，无所适从地飘荡着。他坚信对丁婕的爱是坚如磐石的，然而，当他面对父亲两鬓斑白的头发、两眼无奈的酸楚、一脸岁月遗留的沧桑，尤其是母亲憔悴的病容、迷惘的眼神，还有时时如箭般穿透他心胸的哀叹，他又如何反抗、如何拒绝？还有白莲妹那幽郁的眼、微蹙的眉，那是一种绝望、一种伤心，他真的无心去伤害他们，因为他深爱着他们！
丁婕依然站立着，依然注视着面前这个如她一般悲戚的男人。风吹起他前额的一绺头发，她陡然心疼起来，心疼起面前这个茫然无助的男人来。爱他之初，何曾想过会让他如此伤情、如此悲哀？他是一个孝子，难道这就不是一个优点吗？她所爱的人是一个尊老恭谦的孝子，她不能要求他为他俩这短暂的所谓的恋情而背叛家庭，让他背上大逆不道的恶名。只要以后她爱他不变，他亦爱她不渝，这已足够。人的一生不就是追求一次真爱吗？她又何必要让他如此痛苦呢？
丁婕缓缓地走近张郁。此刻她为自己不再凄楚而感到欣喜，尽管这其中夹杂了太多的矛盾与违心，夹杂了太多的心酸与悲凉，但她依然为自己这一刻的清醒而自豪，因为她知道今晚必须做出选择，一种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的理智选择。她无限怜爱地抚摸着张郁那张虽痛苦却依然不失俊朗的脸，轻轻地替他擦去眼泪。她知道，毕竟，此时的张郁还是属于她的，她无法去想以后，甚至明天。她怕，她真的怕轻微的一丝感触便会将她毫不容易筑起的勇气摧毁。张郁犹如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那眼中充满凄苦、恐慌与无助，丁婕的心像在经受磨盘的碾轧一般，痛苦地只想呻吟。她坚忍着，奢望将这一份努力也传染给张郁。世俗要求她无私，她只能无私，何况是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呢！
她依偎着他，明显地感觉到来自于他心灵深处的颤悸。她告诫自己要麻木，告诫自己让整个脑海放空，然后真实地去拥有现在，此刻她要让自己装满甜蜜，装满温情。她努力使自己微笑，笑得无邪而单纯，然后用一辈子最温柔的气息与他交融，一直渗透进他的生命里……
“阿敏……”她轻轻地呼唤他的小名，一个属于她过去叨念的名字。
“你还爱我吗？”
“爱，当然爱！”张郁几乎用哽咽但又坚毅的口吻回答她。
“那你可以爱我多久呢？”她刻意地娇嗔着，紧紧地拥抱着他。
“这你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丁婕的拥抱使他窒息，也让他感到急躁与躁动，他几乎用悲戚的嗓音说着，喊着，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他明白自己的脆弱，他无法与自己的心交流。整整一个晚上，他试图将自己忘记，忘记他所面对的伤痛，真希望能永远如此站下去，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地站着，望着，相拥着，直到亘古……她亲吻着他的泪，她希望他坚强，为他们的无助，她必须学得潇洒。
“阿敏，我们不要说，不必说，也无需说。我明白你心里想什么，我懂，你我之间应该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你说是吗？”她幽幽地说，犹如说着一段呓语，“我心中有一句话一定要跟你说，不是今天，要等到明天，你能等吗？”
“为什么？为什么呢？！”他不解，追问道。
丁婕轻轻地摇着头，笑得那么灿烂，也将他拥得更紧，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语，她需要这份静谧，她需要享受这份静谧。
四籁无声，除了远处的秋虫唧唧的叫声以外。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亲吻着，涩涩的咸咸的里面都是悲伤的滋味。今夜我要将一切的爱献给他，毫无保留地。丁婕窃窃而又坚定地想。她笑，笑得那般妩媚，妩媚得让人心痛。
（静候待续）
醉索诃，原名江涛，浙江人氏，别号兆兴，曾用笔名瘦瘦生，无痕。一个在分裂文字中捡拾自己游魂的人。也曾快意桀骜，也曾萧落流离。而现在，他只是想在剃刀边缘，寻回一些浊碎里的絮片。若无痕，也要得一丝文尘弥香，修补残梦。微号jt6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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