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64):神仙也八卦——天蓬遭贬成网红

前文书说到,如来召开盂兰盆会,邀请了镇元子、太白金星、蓬莱三仙、赤脚大仙、紫阳真人等众位道家神仙做客。席间镇元子和金星问起金蝉长老,方知金蝉子已经遭难被贬,都是大感诧异。蓬莱三仙为如来献上福禄寿诗,讨好之情溢于言表,更是引起金星的疑心。

众仙说笑了一阵,寿星笑道:“你们就别打趣我小老儿了,今日到此,岂能不听佛老讲经?若只是吃喝说笑,便是入宝山而空回了,岂不是毕生大憾?”

紫阳真人乃是首次参与佛会,听了寿星的话,连声附和道:“南极星君所言极是!久闻西天灵山乃灵气积聚之地,佛老妙音更有无上神通。莫说佛门众位高足,便是灵山鸟兽,听经得道的已不在少数。小仙心仪已久,今日得以抵莲台之下而闻佛老玉音,此是天大的缘法。便请佛老开讲吧!”众仙闻言,都含笑称是。

如来笑道:“各位贵宾都是道家上仙,得道已久,修为深厚,老衲怎敢班门弄斧?不过既为东道,不得不唐突冒昧,先略讲一卷经文,权作抛砖引玉,还请众位高朋指教。”说罢,便微开善口,敷演大法,宣扬正果,讲得是三乘妙典,五蕴得严。但见天龙绕柱,花雨缤纷,正是:禅心朗照千江月,真性情涵万里天。

众仙都是精研道家经典的高手,细听佛祖讲经,对经文虽不甚解,然而经佛祖议论点评,却觉和道家经义颇有暗合相通之处,佛家之顿悟和道家之超脱,可称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佛门虽言出家却世入世之意甚重,道门身在红尘却是遁世之念恒久。道家诸仙听经默想,暗自比较佛道两家之长短,又见佛家弟子多有欢喜振奋之色,不禁暗暗心惊:“这和尚们颇有雄心,绝非甘居人下之流,断不肯久困西方一隅,看来佛道之争只是方兴未艾,又不知玉帝究竟意属谁家,三界将为多事之秋矣。”

如来讲经已毕,转向众仙笑道:“老衲献丑,不值一笑,还望各位高朋指点!”

赤脚大仙为人直率,坦言道:“适才听佛老妙论,贫道竟不能尽得其妙,但已觉受益匪浅。以贫道之修为,只恐尚不及佛老座下诸位高足,唯有学习而已,让我指点,却不是笑煞人了。”

如来素知赤脚大仙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性子,此言虽似吹捧,但绝非阿谀,不由心下甚喜,但仍谦让道:“赤脚大仙过誉了,老衲何德何能,怎敢当此盛赞。”

镇元子接口道:“佛老不必谦光,赤脚大仙所言不差。贫道虽为区区地仙,也曾有幸受邀到上清天弥罗宫听掌教元始天尊讲经论道,以贫道观之,道佛两家虽然经义各异,也有殊途同归之处。佛老适才所讲,似不及大天尊论法至深,然则平易亲切似乎又有过之,故可称是各擅胜场。贫道生平所佩服之人不多,今日又添佛老一位也!”

太白金星笑道:“镇元大仙素来心性极高,老朽和他相识数万年,也是首度听他说了这个‘服’字,足见佛老的厉害!他都佩服了,我们自然更加要膜拜才是了!”说着便大笑起来。

众仙诸菩萨也都陪笑,太白金星又转向镇元子笑道:“大仙适才寥寥数语,已道出佛道两家各自真谛,果然是修为深厚。老朽平生佩服之人不少,今日又添大仙一位也!”

众仙菩萨见太白金星如此诙谐,无不捧腹大笑,顿扫庄严肃穆之气,却平添了许多欢乐气氛。佛祖见状,便提议讲经就此结束,摆上酒果,大家开筵随喜,各从其便。

众仙欢喜应允,一时间丝竹响起,但见玄猿献果,麋鹿献花;又有灵龟捧寿礼拜于席前,仙鹤衔芝飞舞于堂上。如来见众仙无不欢喜赞叹,唯有镇元子手持茶杯,沉吟不语,便笑问道:“镇元大仙似乎心中有事,不能尽兴。可否暂去愁怀,且欢饮这一日?”

镇元子自知失态,赦然一笑道:“佛老见笑。贫道初进宝刹时,听迦叶尊者言道,金蝉长老因罪受罚,被贬下界,却是未言其故。适才贫道饮茶间,偶然想起金蝉长老曾为我奉茶,一时出神,有所失礼,还请佛老见谅。”

如来淡淡一笑道:“不妨!不妨!说来却是家丑,我那弟子曾在听我讲经时打盹睡觉,甚是轻慢我之大法,犯了佛门教规,故而小惩大诫,将他的真灵贬斥下界,再度历劫修行。”

镇元子心中不悦,暗想:“你佛教好大的规矩!听经打盹,不过小小过失,竟而如此重罚。”便问道:“原来如此。不知这是何时之事?”

如来屈指算了一下道:“大约三百年前。”

太白金星心中一直记挂着此事,早在侧耳倾听,闻言不禁失声道:“也是三百年前!这却是巧了!”

如来脸色微变,随即如常,笑问道:“金星所说之‘巧’,却不知所指何事?”

太白金星微微一笑,道:“佛老有所不知,三百年前天庭也出了三桩大事,也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家丑,事发时间却又相近,故而老夫觉得甚是凑巧。”

赤脚大仙插言道:“老金可说的是天蓬和卷帘受罚之事吗?”

太白金星点头道:“正是!这两件事甚是突兀,一日之间两位重臣惨遭贬黜,从天庭打落人间,岂非惨剧奇闻?至今仙界都还在议论不休,只是不敢在天庭明言罢了。”

观音菩萨忍不住问道:“二位所说的天蓬和卷帘,可是北极四圣中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和玉帝亲随的卷帘大将吗?”

太白金星道:“可不是吗?菩萨是否也觉得咄咄怪事?”

观音菩萨若有所思道:“诚然怪事也。玉帝用这天蓬元帅掌管八万水军,自然信任有加。而那卷帘大将,更是多年来扈从圣驾,不离玉帝左右,乃是头等心腹之人。却不知二神究竟所犯何罪,竟然遭此重罚?”

太白金星微笑沉吟,赤脚大仙满脸怨气,寿星见状,笑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不如我来讲给大家听听。若说的不清楚时,二位再帮我补全了。”

太白金星拱手笑道:“你这老儿口才便捷,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便请有劳了!”

寿星呷了一口香茗,略略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就是上次蟠桃会那日,佛老和众宾客恰才辞去不久,老夫正与玉帝和几位海外道友闲谈,忽有纠察灵官来报,说天蓬元帅闯进广寒宫,带酒调戏嫦娥仙子。玉帝闻报大怒,即差遣神兵神将前去擒拿问罪。不想天蓬果真醉得狠了,竟然不肯束手就缚。神兵神将和他周旋了多时,费了偌大力气,方才将他擒获。押送到凌霄殿时,天蓬这厮兀自还在胡说八道,大呼小叫。”

普贤菩萨笑着插嘴道:“想是这次的仙酒酿得力气大了,天蓬元帅这般好酒量,竟然也能醉成这样?”

寿星也笑了笑,接着说道:“仙酒倒也无甚异处,想是天蓬好酒贪杯,吃得多了,故而如此失态。再说玉帝见了天蓬这般无礼,大发雷霆之怒,立命有司依律问罪。司官据其情形,定了醉酒闹事、调戏宫娥、御前喧嚣和大不敬四条罪状。这醉酒闹事倒还罢了,可其余三条都是重罪,司官依据天条,便判了一个死罪。”

观音菩萨叹息道:“如此说来,玉帝倒没有滥施刑罚,这天蓬确有该死之罪。只是他身为天庭重臣,却怎地如此荒唐,举止这般乖张?”

寿星环顾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便是大家视作奇谈之故了。菩萨是知道天蓬的,这厮虽相貌寝陋,憨头憨脑,其实心思细密,精明之极,便是真的一时醉酒把持不住,也断不敢在御驾前撒野。所以天庭中私下里对此事颇有议论。”

紫阳真人笑道:“何止天庭,便是我们地仙里也早把此事传得滚烫了!有说天蓬色胆包天,意图强奸的;有说他借酒撒疯,只是无心之过的;还有说他和那个月宫嫦娥本就早有私情,此次不知怎地,竟而事发,被玉帝棒打鸳鸯,硬生生毁了一对神仙眷属的。只是我们身份低微,哪里知道天上的秘事,不过瞎猜消遣罢了。”

福星闻言大笑:“却不是胡说!这谣言传到了人间,竟然越发不堪起来。亏他们还说得头头是道,听着倒有点意思。不知镇元大仙可曾听说了什么?”说着便向镇元子拱手询问。

镇元子冷笑一声道:“贫道和天庭素无往来,平日只是在万寿山裹足不出,哪里晓得天上的事?”

寿星见状暗骂福星是个草包,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来这镇元子不惟法力通天,而且辈分极高,相传混沌初分时便已修得仙体,人称“与世同君”。又占了四大部洲的唯一灵根人参果树,在那里建了道观修行,千万年来收了无数弟子,度了无数散仙。只是不知为何,玉帝对镇元大仙却极为漠视,历次蟠桃盛会从未邀请其参加。镇元子有心结交天庭,曾献异宝人参果为王母祝寿,却仍不得为瑶池座上宾,故而他既羞且恼,自此和天庭不睦,与道家诸仙往来时,也绝口不提天庭之事。此时福星竟而主动去碰钉子,却不是自寻其辱?

太白金星刚听福星开口,便知不妙,眼见镇元子不悦,深恐伤了和气,场面须不好看,便连忙插口道:“镇元大仙乃是前辈高士,谁敢在他老人家面前说起这龌龊之事?你这老儿也不知羞,人间所传既如此不堪,我辈便不当闻,哪里还要去打听呢?”

福星此时也自知失言,忙拱手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该当自罚三杯!”说着便要找酒壶。

镇元大仙听了太白金星的话,又见福星如此,早已消了气,也笑道:“席间闲谈而已,何必认真?你这老儿若是再罚三杯,怕是越发口无遮拦了!”

众仙闻言大笑,将此事轻轻揭过。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三十二回:雷音寺三星献贺诗,兰盆会众仙谈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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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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