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 — 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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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冬天是一个让感性的人思绪万千的季节，呼啸冰封又风情万种。身处室内看着外面一片白雪皑皑很难不生出些缱倦的念头。于是在这万物沉寂的时候，人也懒懒的时候，思维偏偏活跃起来，翻出些陈年旧事博得会心一笑。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这么抱着回忆过冬，不失为一件幸事。

—— 编辑 笙歌

炉子已经点着了，你来不来呢？

隔空有唤的时候，我正在起霜的玻璃上用手指写下凛冽的“冬”，

手温沁浸，落笔处，流下长长的水线，曲曲折折向下延伸，像冬天的眼泪。

透过水线的清隙，看到银色的蛛网，

从冬青上做续，轻轻地搭在旁边的枯枝上，

曾有雪花落在上边，不久，又变成细密的水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织成的，蜘蛛肯定也是无心的涂鸦，一头浓翠，一头枯黄，

根根银丝，随意一搭，就搭起了四季的来去，无限枯荣。

彼时小寒，腊八之日，窗外，冬雪初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为何不来呢。

披衣出门，踏着铺雪的小路，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蹒跚着举起手里的扫把，拍打着干枯的老槐树，

叶子和薄薄的积雪一阵急落，他便满头，满肩都是。

停下来，慢腾腾地抖抖肩，叶子又噗簌簌地落在脚下。

我有点忘了当时的心境，但真的听到了雪落的声音，和他的拍打声奏成了天籁之爱，
一朝冬雪槐叶时，那是恰恰好的场景。

几只麻雀，在不远处的枯叶堆上做戏，从一叶跳到另一叶，旁边躺着一把枝条稀疏的扫帚，多了几分安详。
浅阳铺在薄雪上，泛着金光，流浪猫在轨道上彳亍着刨食，枯草顶着霜花，湿了它的脚。

我看着，这里，那里，多情地捕风捉影，

如若你在，多好。

冬风吹动雪花意，我在风前等梅红，
等你，身如影。

伴随着莫名的欢喜，为自己生出的感慨流出眼泪，忍不住唉了一声，又消失了情绪。
那种心思，一如枝上薄阳，临风开放。
又如朝前露水湿了心底，不能言语，
幽幽地吐着香。

拐过斑驳的墙角，捡起一条干枯的梧桐枝，来到为我虚掩的门口，
茶香漫出来，小炉上汤花翻腾， 火苗正旺，
我把枯枝插在青瓷汝窑小瓶里，问了一声。

“你知道陆老先生的茶之“三沸”么?

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

缘边涌泉连珠，为二沸，

腾波鼓浪如花，为三沸。”

茶沸有音，花落有声，这些微妙的动静，需要温柔的心，才可听到，
不用与人说起，听着就好，心里会流出缓缓的溪流，上面飘着梅花片子，如思如慕。

说到梅花片子，便想起女儿的抖墨一颤，
那时，也在茶事中。

香雾隐隐绕帘，几许幽静，几许梦幻，
女儿埋头工笔枝干，我回头端起茶汤之际，看到她握着润好的笔杆，在纸张上方轻轻一颤，横斜间便溅上粉色的墨汁数点。

见我有惊愕状，略有羞涩地说，是为了点开正在降落的花瓣。

轻轻一句，意味都在这一抖一颤之间了。
水墨淡远处，一段梅情摇晃，
而此时，只许风经过。

像温柔的手指，轻轻一拂，清香阵阵的花片， 一瓣一瓣飞散。
花影掩映，飘摇出缕缕幽香，摇摇欲坠，惊破一瓯春。

她已止笔，我却没能从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仍然徘徊留连，呼吸着花的清香，恬静，

似乎在她一抖一颤间， 正在蕴藉一个饱满的春天。

忆旧添墨香，提笔时候，小寒正在长成大寒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