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门将教练被炸死了！”——听主帅讲述叙利亚足球的生与死
核心提示
1、叙利亚队5月9日换帅，哈基姆二次出山执教球队出战12强赛。
2、前叙利亚国家队守门员教练一年多前在一次轰炸中被“炸死”。
3、受国内局势影响，叙利亚的联赛实际分两地进行赛会制比赛。
4、叙利亚国家队主教练的月工资都不到300美元，更谈不上奖金。
5、叙利亚队没有奖金一说，进12强赛后，每名球员拿到50美元象征性的奖励。
6、经历过生与死之后，叙利亚上下面对12强赛唯一所能依靠的就是“精神”。
【写在前面】
在征战俄罗斯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12强赛的队伍中，叙利亚队是最令人感到意外的队伍，同时也是最具“神秘”色彩的队伍，毕竟持续多年的战争及“伊斯兰国”恐怖活动已让叙利亚成为了一个“火药桶”，足球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因消失在球迷视线中多年，此番12强赛中与中国队同组后，国内球迷普遍认为与叙利亚队之间的6分几乎是“没问题”。而且，就在前不久，叙利亚队又宣布换帅。借助此番东南亚之行为12强赛展开准备之际，记者飞赴越南河内，第一次全面接触叙利亚队，真正了解目前的叙利亚足球、叙利亚国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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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基姆第二度出山
就在4月12日于吉隆坡进行的世界杯12强赛分组抽签仪式期间，记者还见到当时的叙利亚国家队主教练法耶尔·伊布拉辛。他告诉记者称，出席12强赛抽签仪式之前，他就已经正式向叙利亚足协提出了辞职，只是因为尚未最后有答复，因而才到吉隆坡出席抽签仪式的，“但在12强赛期间，你肯定见不到我了。”果不其然，此番在河内见到叙利亚国家队时，主教练已经变成了哈基姆，但这位主帅以前也曾执教过叙利亚队。
——“我见到了你，总感觉以前在哪里见过。你以前曾担任过叙利亚国家队的主教练吧？”记者问道。
“在哪里？”哈基姆答道，“但我确实是曾担任过叙利亚队的主教练。”
——“我总觉得曾在西亚的某个地方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记者继续道。
“你是指多哈？是亚洲杯赛吗？”哈基姆反问道。
——“对！应该就是在2011年的多哈亚洲杯赛上。”记者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闲聊与开场白中，哈基姆打开了话匣，与记者聊了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担任国家队主教练了。”哈基姆说道，“2011年亚洲杯赛本来应该是我以主教练身份率队参赛的，但因为亚足联有规定，即率队的主教练必须要拥有亚足联职业级教练员证书。我当时只有A级，所以叙利亚足协没有办法，就只能找了一位罗马尼亚人担任主教练，但实际上我才是真正的主教练，因为这位罗马尼亚人开赛前4天才到队里，对队伍的情况基本不甚了解。亚洲杯后，因为国内局势的原因，我就离开了，先后曾前往沙特、约旦、伊拉克等国的俱乐部球队执教。”
“不过，现在我可是有职业级证书了，不用担心亚足联再找我的麻烦了。”说完，哈基姆自己都笑了起来。
在4月底，叙利亚方面曾一度传出将邀请“狂魔”穆里尼奥执教国家队征战12强赛。当记者提及此话题时，哈基姆自己笑了起来，“你就把它当做是一个玩笑吧。因为叙利亚现在的情况是根本就没有钱，而且国内的局势也不算很好，穆里尼奥可能来执教吗？”
实际上，据哈基姆据介绍，别说穆里尼奥，就是叙利亚本国的教练，现在也是不怎么愿意执教。在哈基姆正式接手之前，据介绍先后有两位叙利亚本土教练拒绝了，他们分别在伊拉克和阿联酋执教，尽管哈基姆没有明确其中的原因，但在阿联酋或伊拉克执教，远比执教叙利亚国家队来得安全得多。姑且不说报酬问题，生命总比金钱更为重要。
“我在接手叙利亚队之前，也是在伊拉克的一家俱乐部执教，因为正好赛季结束、合同到期了，所以我也就同意了。退后一步，你真以为叙利亚足球有钱？”哈基姆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国足球很有钱，有那么多大牌球星、大牌教练，或许可以请穆里尼奥，但叙利亚就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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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将教练被炸死
2009年，记者跟随中国国家队前往大马士革参加2011年多哈亚洲杯预选赛小组赛，结果中国队以2比3失利，而那一次也是记者最近一次踏上叙利亚的国土。“现在叙利亚境内是一个怎样的状况？”这不仅是记者所关心的话题，更是很多球迷所关心的话题，毕竟中国队还要在12强赛中参加客场比赛。而且，相信N多球迷都还记得差不多一年多钱叙利亚足协秘书长托菲克在脸书上所发出的那种办公室遭受轰炸后的惨状。
“现在的情况当然比以前要好一点，但仅仅只是好那么一点点。”哈基姆说道，“因为现在的战争不知道何时会停止，所以现在叙利亚人很多选择了出逃。足球也不能幸免。你可能也注意到了，我们现在的叙利亚国家队队员大多数都不是在叙利亚国内踢球，因为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你可能不知道，一年多之前差不多快两年了，我们国家队的一名守门员教练就是在轰炸中被炸死了。他是我的朋友，我以前在国家队当主教练的时候，就跟他合作过，后来我走了之后，他就一直继续留在了国家队。”
“是在大马士革吗？”记者有些惊讶。“不，应该说是在大马士革的郊区，我是后来才知道，那天他也不是在球场上，而是在家里处理自己的事情。”哈基姆说，“当然，现在大马士革已经没有什么轰炸了，整个大马士革不管是市区还是郊区，都算是比较安全的。所以，我们队来参加比赛之前，也还能够在大马士革进行训练。”
“那么，现在的叙利亚队中有多少球员在国内踢球呢？”记者问道。哈基姆则表示，“大部分球员都是在国外俱乐部踢球，这次来越南的19名球员中，也就只有6、7名球员在叙利亚国内踢球，包括五名球员在瓦赫达队，这是参加亚足联杯俱乐部赛事的队伍，至少，他们的状态还有些保证。其他的球员，不是在伊拉克，就是在黎巴嫩，或者是巴林、阿曼，也有在沙特、阿联酋的。因为离开叙利亚，大家至少都有一种安全感。”
不过，令记者纳闷的是，现在的这支队伍中，在伊拉克踢球的有差不多10名球员，“难道伊拉克就要比叙利亚安全吗？”“在接手叙利亚国家队之前，我就是在伊拉克俱乐部执教，那里的情况其实现在和大马士革的情况差不多，巴格达偶尔会出现袭击事件，但在伊拉克北部，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现在伊拉克国内的联赛大多安排在北部进行，离那个伊斯兰国还是有相当距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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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联赛赛会集中
据了解，这次叙利亚队来到河内参加热身赛可谓旅途波折，一路上差不多折腾了两天。因为安全问题，叙利亚大马士革如今差不多很多民航都已经停飞了。为了赶上31日傍晚与越南队的比赛，叙利亚国家队在27日就从大马士革出发，先是赶到黎巴嫩的贝鲁特，然后等航班、从贝鲁特飞往多哈。在多哈等了差不多大半天之后，才搭上从多哈飞往曼谷的航班，然后再在曼谷转机，飞抵河内，抵达最终的目的地时已经是29日下午16时了。抵达河内之后又因为入关时遇到了麻烦，一直折腾到晚上差不多20时才抵达酒店。
一路如此折腾，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在与越南队的比赛中会踢得那么狼狈了。也难怪，比赛结束之后，哈基姆会对记者感慨：“没有办法，我们队员实在是太疲劳了。”
事实上，不只是因为航班的问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经费。记者了解到，因为叙利亚足协没有资金，因而出行时，一般都是尽可能选择最便宜的航空公司的机票，以节省开支。而那些中转次数越多的航班，机票也就越便宜。此番来到河内，不只是所有球员，即便是像代表团最高官员、主教练等也全部都是经济舱。但毕竟球员不是旅游，而是来打比赛的，在飞机上折腾近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又没有任何调整，整个消耗是相当大。
叙利亚足球如今所遇到的麻烦不只是这些。据叙利亚队内人士向记者介绍，现在名义上，叙利亚国内的联赛还在正常进行，而且也是主客场制。但实际情况并非像外界所想象的那样。
现在叙利亚的甲级联赛有20队，以2015-16赛季为例，比赛从2015年的11月份才开始，但在今年3月份就已经结束全部小组循环赛。20队通过抽签分为两个组，每个组都是10队。因为目前国内局势的原因，每个小组是不可能真正进行主客场的。两个小组中的各10支球队在赛季开始前，分别集中到大马士革和拉塔基亚两个城市。譬如，A组在大马士革先进行第一循环比赛，B组在拉塔基亚进行第一循环比赛；在第一循环比赛全部结束后，A组的球队全部前往拉塔基亚、B组的球队则全部来到大马士革，然后各自展开第二循环比赛。这就算是“主客场”两个循环的联赛了。
在两个小组中各自积分最高的三支球队将进入到类似于季后赛的“锦标赛”中，六支球队先集中到拉塔基亚进行第一循环比赛，然后再到大马士革进行第二循环比赛，最后积分最高的队伍便是当年度联赛冠军。这个“锦标赛”要到7月份才开始。
在分组循环赛于3月份结束之后，到7月份“锦标赛”展开，这期间进行“国家杯赛”，也就是国内的足协杯赛。比赛也是分别集中在大马士革或是拉塔基亚，采用单淘汰赛进行，本赛季的国家杯赛已经产生了八强。
除所有队伍都集中在两个城市之外，球场也是叙利亚足协事先确定的比较安全的一两座球场。而且，赛程基本是三天或两天一轮，随时需要提防轰炸或爆炸等各种意外事件的发生，以确保球员、教练员以及裁判的安全。叙利亚随队官员告诉记者，原本在抽签时分到A组的奥马亚队在赛前突然宣布退出，原因是这家俱乐部所在的北部城市因为遭到伊斯兰国的袭击而有球员被打死，其他的则不得不“跑路”，队伍根本就无法再组成完整的阵容参加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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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强赛出线奖金50美元
如果不是此番面对面的交流与接触，仅仅用语言，恐怕难以描绘出叙利亚足球人的真实状态。但是，就是在那种让现在中国足球人难以理解甚至难以想象的艰苦环境下，叙利亚队顽强地闯入了12强赛，而且还将和国足进行对决。
当中国足球张口闭口都是“钱”、“产业”之时，叙利亚队主教练哈基姆告诉记者，他这次接受国家队主教练后与叙利亚足协所签订的一年合同里，月薪不到300美元(约合人民币不到2000元)。未来12强赛里，不存在赢球奖金一说，就像40强赛中赢球也是没有分文奖金的一样。
据球队人士透露，在球队从40强赛出线后，每一名球员从叙利亚足协拿到了约合50美元(约合人民币310元)的出线奖金。“或许在拿到世界杯入场券之后，球队才会有些奖金，但具体会是多少？没有人知道，也许200美元、也许300美元。你知道，现在叙利亚的情况就是这样，肯定没法跟你们中国相比。”领队穆瓦法克对记者说道。至于像参加与越南队这种热身赛，更是不存在发放奖金的可能。
尽管目前的客观条件并不理想，但是，主教练哈基姆对未来的12强赛还是很有信心，“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同样的一个想法，就是让我们的叙利亚人民能够通过足球获得快乐！”这样的话让记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在采访伊拉克国家队时，不管球员还是教练都曾说过类似的话。
“我们很清楚，这个小组的对手实力很强，伊朗队、韩国队、乌兹别克队、卡塔尔队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当然还有你们中国队。我们的条件也许是这个组所有队伍中最差的，但是，我们有一样东西是所有同组对手中都未必会有的，那就是经历过战争后，每一个人都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死后复生的情况下所能够激发出来的潜能是无人可比的。这就是我们迎战12强赛最强力的武器！我相信我们的精神力量可以帮助我们争取击败对手。”哈基姆说道。
与越南队的比赛安排在当地时间傍晚18时开始。当时恰好是闷热的天气，气温超过31摄氏度、湿度超过71％，记者在现场身穿T恤都觉得难以忍受，但却注意到了这样一个场景：在如此炎热的天气情况下，叙利亚球员、教练全部都穿上了长袖运动衫，运动衫上印着的是叙利亚国旗样式，因为有赛前奏国歌仪式，就是为了这个仪式，球员教练都统一了服装，哪怕天气再热。这或许显现出的就是一种真正的精神。
这样的一个对手，国足真的在12强赛中就可以很容易拿下？或许四个月后，我们便会知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