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早6点半”杯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李国庆作品
两个女儿
李国庆（云南）
一
阴霾满天，气温骤降，这个一向以春城著称的城市也陷入了严寒之中。
星期天，余红和女儿呆在家里，两人边看电视边聊天，其乐融融。她们平时都很忙。余红是市属某中学的校长，由于学校离家远，她只在周末才回家。女儿刚上高一，平时住校，和母亲也是周末才能见面。父亲是水利专家，出国援外去了。因此，平时这个家是“空巢”。
母女俩正聊得高兴，“叮咚”，门铃响了。余红起身，“谁呀？”她习惯性地问道。门外没有人回答。“请问你找谁？”门外还是没有人应声。
“可能是找错了。”余红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和女儿聊天。
“叮咚……”门铃又响了。
余红正要起身，女儿从沙发上跳起来，“妈，别忙！我去看看，可不要上了坏人的当。”她逗着猫眼往外张望。
“小静，到底是什么人？”余红站在她的身后问道。
“妈，是一个小叫花子。”女儿朝后摆了摆手。
“小叫花子，让我看看。”女儿让开了，余红凑上去，逗着猫眼往外看——
天哪！门外站着一个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她瘦得像根芦柴棒，由于脸上多皮少肉，眼睛显得特别大，嘴唇干瘪，颧骨突出，比骷髅强不了多少。她心里一阵辣疼，忙着打开门，把小女孩拉了进来。
小女孩身上只穿着一套破旧不堪的单衣单裤，冷得嗦嗦发抖。“小静，快去拿你的毛衣毛裤来。”余红吩咐女儿。
“哎！”小静痛快地答应一声，从衣橱里抱来自己的毛衣毛裤。余红利索地帮小女孩换上，然后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小女孩低垂着脑袋，不敢正视余红的眼睛。
“孩子，你不用怕。我是老师，我会想办法帮助你。”余红抚摸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我叫冰冰，我没有家。”小女孩怯怯地回答。
“那你爸爸、妈妈呢？”余红拉着小女孩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
“爸爸跟妈妈离婚了。我判给了爸爸，他重新结了婚，后妈经常打我、骂我，后来有了小弟弟，她就把我撵了出来。”
“那你爸爸呢？你毕竟是他的亲身骨肉啊！”
“他什么都听后妈的。”
“那你妈妈呢？她也嫁了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这还了得，他们眼睛里还有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你告诉我，你爸爸住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我离开家已经四五年了，他们早就搬家了。”
“冰冰，那你靠什么生活？”
“要饭呗，我们有一群小伙伴，白天要饭；晚上就睡在立交桥下面和烂尾楼里。”
“哦，你肚子肯定饿了，”余红从食品柜里拿出两个面包，递到冰冰手上，“先吃两个面包垫垫底吧。”
冰冰也不客气，接过面包就狼吞虎咽起来。
余红的同学曾明霞在民政局工作，她给小静使了个眼色，让她陪着冰冰，自己躲到卧室去给曾明霞打电话。电话打通了，曾明霞告诉她，像冰冰这样的情况可以先把她送到儿童福利院去，然后由他们出面去调查、了解她父亲的下落，等有了结果再把小女孩送回去。
余红亲自驾车把冰冰送到儿童福利院，由于市民政局事先已经给儿童福利院的袁院长打了招呼，所以手续办得很顺利。
临分别的时候，余红一再交接冰冰，要听老师的话，要和同学和睦相处，阿姨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冰冰紧紧地拉着余红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她的眼眶里汪满泪水，似乎要对余红说什么，可憋了半天，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二
又是一个星期六，余红早上组织召开家长座谈会，下午迎接上级检查，一直忙到傍晚，她背上挎包，锁好办公室的门，正准备回家，忽然看见保安带着两个警察走到她的面前。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条形脸，深目，阔鼻；一个三十来岁，方脸，大眼睛，高鼻梁。深目、阔鼻的警察冲余红点了一下头，客气地问道：“请问，您就是余校长吗？”余红下意识地点点头。他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余校长，我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我叫刘高，”然后指了一下身边的年轻警官，“他叫张强，余校长，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警察余红倒是见得多了，因为现在的学生经常出事，她每个月都要碰到好几起；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察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难道有学生卷进了什么大案？她不由皱紧了眉头，这可太棘手了，负面效应是不言而喻的。
两位警官在沙发上坐下，余红给他俩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他们的对面，着急地问道：“请问，是不是我们的学生出事了？是那个班级的？叫什么名字？”
刘警官迟疑了一下，随即同张警官交换了一下眼色，方才缓缓说道：“余校长，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您，你们家遭到了歹徒抢劫，您的女儿……”他神色凝重，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隔着茶几递到余红手里。
余红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哆嗦着手接过照片，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照片上的小静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啊……”她凄厉地惨叫一声，捂着胸口从椅子上倒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医院通知刘警官，病人已经恢复正常，希望能够见到他，详细了解小静被害的经过。
刘警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走进住院部601号病房，这是一间单间病房，医院为了照顾余红，特意为她安排的。
余红倚靠在床头，眼睛红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刘警官冲她点点头，在床边的一张靠背椅上坐下了。
“刘警官……”余红刚一开口，眼泪便忍不住滚落下来，被子立时湿了一大片。
“余校长，小静遇害，我们也很难过，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破案，抓住凶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刘警官面容严肃，加重语气说道。
“刘队长，小静是怎么死的，您能不能告诉我……”余红拿起床头的毛巾擦干眼泪，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刘警官。
“好，”刘警官点点头，“是这样的，昨天下午2点钟，110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刚说了一句‘救命’，电话就被掐断了，我们接到110的指令，马上赶到出事现场，也就是你们家，发现小静已经被害了。我们分析，是歹徒逼着小静说出你们家的存款密码，小静推说不知道，要问妈妈，歹徒就逼着她给你打电话，她拿起电话以后，趁歹徒不备，一脚踢中他的要害部位，然后向110打电话报警，结果另一个歹徒扑了上来……小静真是一个刚强的孩子，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可是决不向歹徒屈服。余校长，您应该为小静感到骄傲。”
“刘队长，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歹徒有几个？他们来我们家，是有预谋的，还是临时来碰运气的？”
“从现场留下的脚印来看，歹徒一共有两个，一高一矮，都是男性。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们是有预谋的，好像对你们家的情况有所了解。比如说，为什么单挑星期六来作案？很可能他们知道你们星期六回家，而且家里只有母女两人，他们容易对付。”
“那会是什么人作的案呢？”
“目前还不好说，有待我们进一步侦察分析。余校长，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你们家？比如说，亲戚朋友当中有没有什么以前很少来往的人最近来过？”
“没有，我和先生都是外地人，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倒是有几个，层次都很高，不可能跟这起案件有牵连。”
“您再好好想想，不管是谁，您把最近来过你们家的人都告诉我们。”
“我们家最近没有来过什么人，噢，前几天倒是来过一个……”
“是什么人？！”
“是一个小叫花子，一个小女孩，不，不可能，决不可能！”
“小叫花子？小女孩？她为什么来你们家？当时的情形怎样？”
“那是上个星期六。她来敲我们家的门，我和小静看她实在可怜，就……”
“那后来呢？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吗？比如说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出来乞讨？离开你们家以后她去哪里了？”
“她叫孙冰冰，因为父母离异，后妈对她不好，把她撵了出来。她在外面流浪已经有好几年了。那天，她在我们家呆了一小会儿，我就把她送去儿童福利院了。”
“谢谢您，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况。好，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您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与你联系的。”
“谢谢您，刘队长。”
“不谢，不谢，再见！”
“再见！”
根据眼线的报告，市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刘高和第一行动组组长张强带领刑警们赶赴离省城120公里的桃花村，他们先是潜伏在树林里，等到夜深人静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犯罪嫌疑人藏身的一户农宅包围，将犯罪嫌疑人杨章钦和范伟刚当场擒获；在一间小屋里，他们还发现了十多个年龄多在16岁以下的女孩，其中就有沈冰冰。
三
开庭审理“2·14抢劫杀人案”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余红的心理却陷入矛盾之中，她一方面急切地盼望尽快开庭，好把那几个凶手绳之以法；一方面又希望拖一拖，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冰冰被判刑投进监狱，她才16岁，正值人生的花季啊！
吃过晚饭，她坐在沙发上想着这件事，心情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江平洗好碗筷，坐到她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说道：“你想救冰冰是吧？我有办法。”
余红转过身来，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好像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江平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慢擦着，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又过了一会儿，他戴上眼镜，慢慢说道：“红红，这几天，我的思想斗争很激烈。老实说，我真想亲手杀了那几个凶手，还有这个沈冰冰，她也应该偿命。看到你这么宽容她，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甚至想过和你分手，重新去找另一半……现在我想通了，就是冰冰得到最严厉的惩罚，也换不回我们的小静了。鲁迅先生曾经大声呐喊：救救孩子！我是鲁迅先生的崇拜者，就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去做吧。”
余红情不自禁地扑进江平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真好，我没有看错人。”
江平搂着她的肩膀，以愧疚的语气说：“红红，我差点干了傻事，还好什么？”
余红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江平握住她的手，移到自己的心口上，“好，不说，不说，不过，你总该听听怎么救冰冰吧？”
余红仰起头，目光中充满期待。
江平缓缓说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在华龙区司法局工作。最近，他们引进国际上发达国家的少年司法理念和先进的教育管理方法，开始推行‘未成年人司法试点项目’。试点项目的主要工作是推行司法分流。所谓“司法分流”，是指对触法未成年人，坚持有条件地、最大限度地适用非监禁措施进行刑事诉讼或非监禁处罚，尽量避免触法未成年人进拘留所或监狱。也就是把触法未成年人从司法程序中分流出来，接受家庭、学校、社区的帮助、教育、挽救，使他们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中改过自新。司法分流项目的总体目标是：探索完善和健全未成年人司法保护体系，保证《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主要是第40条）的正确实施，在多部门合作的基础上，致力于运用恢复性司法的原则，试行将触法未成年人从监禁司法体系中“分流”出去的方法。分流的必备条件是：认罪服法，有真诚的悔改表现；对社会危害不大的初犯、偶犯、从犯、胁从犯、被人教唆犯、过失犯；家庭（亲友）、学校、社区有条件监管的触法未成年人。对那些犯罪性质严重，主观恶习深、累犯、惯犯、家庭周围环境不利于教育、挽救的触法未成年人，不适用司法分流。”
余红脸上露出喜色：“这么说，冰冰是符合‘司法分流’条件的？”
江平点头，“是的，冰冰完全符合‘司法分流’条件。”
余红催促道：“那咱们赶快替她去办呀，如果等开了庭就来不及了。”
江平轻轻拍了拍余红的脊背，“你放心，我已经让朋友替冰冰登记了，估计问题不大。还有，我已经向朋友推荐你作为‘合适成年人’，这样，你就可以直接参加冰冰一案的审理了。”
余红惊奇地问道：“什么叫合适成年人？”
江平一板一眼地说道：“好。你听我说。所谓合适成年人，是指思想品德好，作风正派，热心社会工作和青少年工作，乐于奉献，有一定教育学、心理学和法律知识的成年人。他们既不是未成年人的合法监护人，也不是律师和公检法机关的在职人员，而是有组织的，经过一定专业培训的，能依法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有效地促进教育、感化和挽救违法犯罪未成年人尽快回归社会的社会力量。合适成年人分为专职和兼职两种，工作对象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涉嫌违法犯罪被公安机关讯问并有可能被采取限制人身自由强制措施的未成年人，二是被治安处罚的未成年人或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未达刑事责任年龄免予处罚的未成年人。合适成年人的主要工作有以下几点：①在不干预公安机关侦查工作的前提下，参与警方对触法未成年人的首次及之后的讯问活动；②与触法未成年人会见交谈、沟通思想，了解其基本情况及违法犯罪的目的、动机；③及时告之触法未成年人应享有的合法权益；④采用适当方式及时制止警方个别人的有损于触法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言行；⑤将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记录并写成综合报告，为办案部门做出处理决定提供可靠的依据；⑥如果触法未成年人在公安侦查阶段能进行司法分流，则应配合公安机关和社区学校落实帮教工作；如在公安侦查阶段不能进行司法分流，则有义务按其意愿帮助寻求法律援助；司法分流采用非监禁诉讼措施的，则配合办案部门落实家庭监护管理措施，做好取保候审期间的考察记录，为办案部门作出处理决定提供参考资料。”
余红假意嗔怪道：“你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太武断了吧？”
江平不慌不忙地说：“好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去撤回。”
余红举起拳头，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捶了一下，“傻样，谁说不愿意啦？”
江平心疼地说：“只是你以后又多了一份社会工作，比以前更辛苦了。”
余红不介意地笑笑：“我这人天生就是苦命，只要能为下一代多做点工作，再苦再累也心甘。”
四
第二年的“2·14”，小静墓地。
余红和冰冰一起来到小静墓前扫墓。
冰冰把一大把亲手从山上采来的野花献到小静墓前，然后“扑通”跪了下去，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小静姐姐，我和妈妈来看你了。我现在很好，门门功课都是优。将来，我一定要考上重点大学，报效国家，不辜负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你安息吧，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你放心吧，我一定做爸爸妈妈的孝顺女儿，供养他们一辈子。”她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哭得越发伤心了。
余红把她拉了起来，两人一起站在小静面前。
余红动情地对女儿说：“小静，乖女儿，我和冰冰来看你了。她对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冰冰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我们会尽到自己的责任，把冰冰培养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那几个凶手都已经伏法，你可以瞑目了，我的乖女儿。”
下山的时候，冰冰问余红：“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真想见见他。”
余红亲切地对她说：“爸爸在国外工作很忙，他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还要把身体炼得棒棒的，等她见到你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必须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冰冰。”
冰冰清亮甜润的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妈妈，我会的，您放心吧……”
【作者简介】李国庆，男，喝黄浦江水长大。业余坚持文艺创作，部分诗文作品刊登于海内外各类报刊，获国家、省、市级奖励30余项。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早6点半”杯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征稿启事
为繁荣文学创作，扶持文学新人，早6点半文学微信公众号决定与早6点半微信公众号联合举办“早6点半”杯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相关事宜如下：
一、征稿对象：所有华语作家、诗人和文学爱好者。
二、征文题材：不限。
三、征稿要求：每位作者小说或散文限投2篇，每篇5000字以内。诗歌（含古体诗词）限投3首，每首不超过100行，或单首200行以内。散文诗限投3章，每章1000字以内。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须原创首发，投稿后一个月内没有推介可另投他处。
在报纸杂志发表过或未发表过的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等原创作品均可参赛。来稿不得抄袭，一经发现，即给予曝光，列入黑名单。
四、投稿须知：来稿须在主题栏注明“精美诗文大赛”字样，附100字左右作者简介、两张作者生活照和详细通联。（特别提醒：在其他微信公众号推送过的作品请勿再投稿）
五、参赛要求：凡参赛者必须关注早6点半文学微信公众号，跟踪大赛进展情况。同时加编辑微信：zgz19650903，以便到时发放奖金。
有奖征文大赛参赛作品，所有读者赞赏不返给作者，作为奖励基金奖给获奖作者，不足部分由组委会自筹资金解决。
六、征稿推送时间：即日起至2020年12月31日。
七、投稿邮箱：sczgz2018@163.com
八、奖项设置及评奖标准：
一等奖1名，奖金600元+获奖证书；
二等奖5名，奖金各300元+获奖证书；
三等奖10名，奖金各100元+获奖证书；
优秀奖20名，获奖证书。
在作品质量符合推送条件的前提下，依据阅读量、赞赏量开展评选。自作品推送之日起，一个月内阅读量达到500后，每超过100记1分；赞赏量达到10笔（每笔5元以上有效）后，每超过1笔记5分。按得分多少评定获奖等级。作品自推送之日起一个月后增加的阅读量和赞赏不再计入总分。
声明：一切未尽事宜，本次征文大赛组委会享有最终解释权，不认同以上条款者勿扰。
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组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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