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途灭虢:茗烟巧劝宝玉(红楼梦中三十六计)

今天说这个茗烟劝宝玉的事情之前,先说说这个假途灭虢。这个是春秋时候的事情,话说春秋时,晋献公有心争霸天下,想要把眼巴前这几个小国灭了壮大实力。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虢国,但是晋国和这个虢国之间隔着一个虞国。晋献公就派人去跟虞国国君去谈,要在虞国借条道,攻打虢国。给虞国国君送了好多礼物,特别舍得下本。虞国国君特痛快就答应了,但是他手下的大臣里面有明白人,左氏春秋里有段叫做“宫之奇谏假道”就是说的这个事情,这里面有个典故——唇亡齿寒。宫之奇就告诉国君,你要是借道给晋国,他们灭完了虢国,转手就得把咱们灭了,一点悬念都没有。国君不听,很痛快地就给友军借道,友军也很对得起他,果然没让这件事情有什么悬念,灭完虢国,回来的道上顺手就灭了虞国,留下了假途灭虢这个典故。

今天我说茗烟的这个假途灭虢,就是说明着的目标是甲,但是实际的目标是乙。这个跟声东击西有点像,但是不一样,声东击西是两个方向,正好相反,但这个假途灭虢是同一个方向,只不过目标不一样。这个跟假途灭虢的原意多少有一点出入,算是一些引申,下一段再说一个更接近愿意的假途灭虢。

咱们先来看今天这段,这一回书叫做“不了情暂撮土为香”。话说王熙凤过生日,贾府里上上下下都忙乎开了,贾母说了,王熙凤一年到头忙碌,她生日这天让她歇歇,也享受一天,生日要做得热热闹闹的。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大伙都热闹着呢,唯有宝玉一个人不想凑这个热闹,带着茗烟出了城,来到城外的水仙庵,找庵里的尼姑借了香炉,焚上香,书里写“宝玉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祭奠的人就是前面投井死了的金钏儿,宝玉逃脱了处罚,金钏儿一命呜呼,宝二爷还是心里过不去,所以带着茗烟,谁也没告诉,偷偷出来祭奠一番。

宝玉完成了,该茗烟表演了,您看他:茗烟答应,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魂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说毕,又磕几个头,才爬起来。

茗烟这一番做作,把宝玉逗乐了:“休胡说,看人听见笑话。”茗烟的重点在下面:“我已经和姑子说了,二爷还没用饭,叫他随便收拾了些东西,二爷勉强吃些。我知道今儿咱们里头大排筵宴,热闹非常,二爷为此才躲了出来的。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到礼了。若不吃东西,断使不得。”宝玉道:“戏酒既不吃,这随便素的吃些何妨。”茗烟道:“这便才是。还有一说,咱们来了,还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便晚了进城何妨?”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第一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礼也尽了,不过如此。就是家去了看戏吃酒,也并不是二爷有意,原不过陪着父母尽孝道。二爷若单为了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方才那受祭的阴魂也不安生。二爷想我这话如何?”

宝玉多聪明的人,立刻想到茗烟说这话是什么用意。笑道:“你的意思我猜着了,你想着只你一个跟了我出来,回来你怕担不是,所以拿这大题目来劝我。我才来了,不过为尽个礼,再去吃酒看戏,并没说一日不进城。这已完了心愿,赶着进城,大家放心,岂不两尽其道。”茗烟道:“这更好了。”这时候尼姑送上来一桌素菜,两个人随便吃点,赶紧回来了。

您注意,在这里茗烟就是用的这个假途灭虢。宝玉那是没有时间观念的,跑出来就没想着什么时候回去,那边府里等他都急疯了,他这还没事人一样呢。茗烟心里是清楚的,而且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儿,这要是回去晚了,宝玉问题不大,茗烟这顿打是跑不了的,谁让你是下人呢。对于主子下人的不同待遇,茗烟比金钏儿明白多了,所以他必须赶快把这个二爷劝回去。

说是劝二爷回去,你也不能上来就说:“咱们得走了啊,那边早等急了,您不回去,我要倒霉。”宝玉这边也是主子,你不能教训他,而且他要是逆反心理上来,我就不回去,你难道还能把他绑回去不成?真绑回去娄子更大。

所以茗烟动了脑筋,宝玉虽然让收了,但是不知道二爷下一步要干什么,还有什么想法。而且他就是在那儿发呆你也受不了,这事儿宝玉经常干。所以茗烟想劝宝玉回去,就必须让宝玉跟他说上话,还不能引起二爷的反感。所以茗烟从被祭奠的这个人入手,说的都是从宝玉那儿学来的话,他说出来就有一些个与众不同,引起宝玉的兴趣,然后才好说话,这就是假途灭虢,说的事情是甲,目的是乙。这还不算完,后面接着还有一下。说是宝玉躲出来,为了清静一天,他不说让宝玉回去,好像同意宝玉在外面躲一天似的,只不过说得吃点东西。征得宝玉同意,这就差不多了,再进入主题,成功达到目的。茗烟这一手和过去很多大臣对于君王的所谓“讽谏”如出一辙,这小子脑子真是好使。

前面说了,下一段还是假途灭虢,只不过形式不太一样,而且用这一计的人身份也比茗烟高了很多,下一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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