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四）

怀念母亲（四）

母亲实际是一个很爱漂亮的人。

记得小时候，母亲每次到镇上送公粮，或者到姨娘家去，都要很认真地洗漱一遍，精心地打扮一下，并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只是，贫佃的生活，艰苦的劳动，生产队里早出晚归的时间，家里做不完的家务，让母亲对漂亮的追求，只能满足于上街和去姨娘家那狭小的空间。一盒姨娘送给她的用了两三年的百雀羚和用来护手的蛤蜊油，是当时母亲用于打扮最好的化妆品了。

而一把齒已掉了一半的梳子，则是母亲打扮自己的唯一的化妆工具了。沾上一点水，将头发梳理整齐。30岁多一点的母亲，已经被生活压出了不少白发。起初，她还用手将白发拨掉。但是，随着白发越来越多，她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为了让自己能够漂亮地上街，母亲在一次梳妆打扮时，还与外公闹了一次不愉快。外公认为，到镇上去，又不是到城里去，看镇上的妹妹，也不是相亲，有什么好弄来弄去的。后来，我跟外公讲，母亲那么辛苦，难得到镇上去一次，稍稍打扮一下有什么不好。外公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是我们村最有文化的人，我的话，他显然听进去了。从那以后，再没说过母亲打扮的事。相反，有时候母亲来不及打扮，还主动让母亲梳妆一下。

真的记不清，母亲是在哪一年才给自己做了一件新衣服。印象中，母亲穿的不是破的衣服就是旧的衣服。两位姨娘看到母亲总是穿的是破衣服，都想给母亲做件新衣服。可是，母亲硬是不允许。那时的两位姨娘，也都过得很拮据。于是，她们就将自己的半新衣服送给母亲。也只有这样，母亲才会接受。

尽管如此，母亲仍然能够找到让自己漂亮的办法，那就是保持干净与整洁。

别看母亲穿的衣服几乎没有一件不是有多个补丁的，但是，母亲没有一件衣服是皱巴巴、脏兮兮的。她再苦再累，也要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所以，母亲看上去高高大大，但一直很精致。

不仅对自己，对儿子也是如此。我们的衣服，破归破、旧归旧，但一定不是脏的皱的。我们家的屋子，也是一直整整齐齐。即便年龄大了，母亲仍然把房间整理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每次去乡下看母亲，从来不要象有的人一样，担心存在卫生问题。

母亲常跟我们说，我们家穷，没钱给你们买新衣服穿。但是，决不能脏兮兮、皱巴巴的，穷也要穷出个模样，让人不小看我们。所以，母亲用干净、整齐弥补了穷的不足。所以，打着无数补丁的衣服，也没有让我们失去尊严。

那时候，没钱买牙膏，母亲就教我们用盐刷牙。虽然效果比不上牙膏，但是，也起到了整洁杀菌作用。所以，当我们家买得起牙膏时，我才突然体会到，原来牙膏这么好。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因为穷而放弃打扮自己、让自己更漂亮的机会。所以，当我的女儿长大，会自己打扮时，母亲会对孙女儿说，然然打扮得真漂亮，我们小时候要有现在的条件就好了。可见，母亲对漂亮是很在乎的。

也许，这就叫自信。即便再穷，也要让自信永远伴随着自己。正是有了这份自信，才让我这个不太聪明的儿子考上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