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河:一条从天山而来,承载了中亚民族荣耀与耻辱的传奇河流
如果说中华水塔是青藏高原腹地的三江源,那么中亚各国的“水塔”毫无疑问就是南天山山脉(天山山脉在伊犁河谷南北分野)。作为世界七大山系之一,天山山脉是世界上最大的独立纬向山系,也是全球干旱地区最大的山系,不仅将我国新疆一分为二(南侧塔里木盆地,北侧准噶尔盆地),还是中亚各条主要河流的水源地,如楚河、伊犁河、塔拉斯河、泽拉夫尚河和锡尔河,以及阿姆河多数支流(源头在帕米尔高原)。它们从几千米海拔的南天山出发,经过千沟万壑、草原沙漠,显示出了强劲的生命力,这些长短不一、命运各异的河流,都曾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以相同的慷慨,孕育出了不朽的人类文明。甚至在几千年后的今天,中国新疆和中亚诸国的许多文化、信仰、风俗,全都能从这里找到“根”,找到自己最初的源头。
天山山脉是中亚锡尔河、楚河、塔拉斯河、阿姆河的水源地
锡尔河,在中国古代史籍中,被称为“药杀水”、“真珠河”或“质河”。它是从南天山山脉流下的中亚最长的河流(阿姆河是流量最大的),这是本文的主角。作为中亚文明的母亲河,锡尔河包容过西逃的北匈奴,养育过突厥、葛逻禄、粟特等民族,承载过这些民族的各种荣耀与耻辱、辉煌与没落…,这条最富于传奇色彩的河流穿过乌兹别克、塔吉克和哈萨克斯坦三国,不仅肩负起为沿河两岸灌溉和发电的职责,几千年来,还在广袤的锡尔河流域创造出了众多古老而灿烂的人类文明。最终经图兰低地注入即将消失的咸海,成为其倚重的水源之一。
锡尔河流域地形图
作为中亚最长的河流,锡尔河全长3019公里,流域面积21.9万平方公里,河口多年平均流量446立方米/秒,年均径流量336亿立方米。正所谓“源远才能流长”,锡尔河之所以能横贯大半个中亚,正是得益于锡尔河上游的两大支流:北支纳伦河和南支卡拉达利亚河。其中北支纳伦河发源于我国与吉尔吉斯斯坦边界附近的中天山冰川,临近伊塞克湖。南支卡拉达里亚河,发源于吉尔吉斯斯坦与我国新疆乌恰县的西天山分水岭,均为积雪融水补给为主南天山冰川融水为辅。这两条支流为锡尔河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水源,纳伦河和卡拉达里亚河在费尔干纳盆地东部的纳曼干附近汇合后始称锡尔河。
锡尔河在费尔干纳盆地的上游流域图
与漠因库姆沙漠地区南北能够各有一条自成体系的河流(即西侧塔拉兹河和东侧楚河)不同,克孜勒库姆沙漠地区仅只有锡尔河一条大河。形成这种局面,很大程度是因为费尔干纳盆地这个强大的集水区存在。而费尔干纳盆地西侧狭窄的出口:库贾恩峡谷,则使得来自费尔干纳盆地的河水,不得不呈单线流入克孜勒盆地(即饥饿草原)。当然河流水系是合而为一,还是一分为二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水量。从这个角度来说,塔拉兹河和楚河的水量加起来,也只是锡尔河的零头了。
锡尔河流域地缘潜力最大的就是费尔干纳盆地
锡尔河流域最具潜力的地区,无疑是费尔干纳盆地了。通常锡尔河在费尔干纳盆地的部分,被定义为河流的上游,在这里河水大量用于灌溉。而在流出费尔干纳盆地之后,锡尔河并没有顺势贴着突厥山脉北麓继续流下去,而是向北转了个几乎90度的弯,沿着费尔干纳盆地西侧的山前低地,偏西北方向,呈弧状向卡拉套山方向靠拢。在即将进入卡拉套山集水区后,锡尔河又一次向北校正了自己的方向,转了一个90度的弯。这两个90度弯之间的锡尔河段,被划定为中游。
锡尔河流域水系图
这种改变其实并不让人意外,从朝向和集水区的体量来看,克孜勒盆地东北侧的情况,都要明显好于西南侧的突厥斯坦山脉。正是这种“风与水”关系的大背景,以及在体量上明显占优的库马拉山、恰特卡尔山、塔拉斯山、卡拉套山上西流而下河水的不断引导之下,锡尔河干流用两次近乎90度的转向,向东偏移自己的流向。而锡尔河中下游,与两侧山地之间的地理关系,也极大的影响了整个板块的地缘结构。具体的表现在锡尔河东岸,尤其是中游能够从塔拉斯山及其以南山地中,获得支流补给的区域,更容易形成绿洲农业区。
孕育在锡尔河中游支流奇尔奇克河谷的塔什干,位于古丝绸之路的节点位置
在这些支流河谷中,最重要的河流就是奇尔奇克河。奇尔奇克河谷所孕育的重要城市,就是现在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其实从单一农业条件以及人口潜力来分析的话,塔什干及其周边的锡尔河中游右岸地区,是比不上费尔干纳盆地的。但塔什干之所以能在乌兹别克斯坦内部城市中竞争胜出,得益于它处在天山北麓古丝绸之路北线中的节点位置(前面维达讲过古丝绸之路的另外一个重要节点:楚河盆地的碎叶城)。同时在乌兹别克斯坦领土的最西边,还有远至咸海的阿姆河三角洲,塔什干就处于在乌兹别克斯坦的东西纵深的地缘中心地位。也正是这种交叉形成的区位优势,造就了塔什干的首都地位。也是葛逻禄等突厥语游牧民族活动之地,据中国史书记载,昭武九姓中的石国建都就是如今的塔什干。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看到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为什么是位于乌哈边界的塔什干的原因了。
锡尔河上、中、下游的划分示意图
如果说锡尔河在拐第一个弯时,还能够在其右岸看到相对密集的农业绿洲区,那么当锡尔河拐出第二个90度弯,开始接收卡拉套山补给水源时,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以卡拉套山的海拔和体量来说,已经不足以为锡尔河提供像样的淡水补给了。这也是导致锡尔河的中、下游水道逶迤曲折,经常改道,一些水道于干旱季节消失在沙漠中,而在洪水季节河水则会溢出低矮的河岸的原因。不过卡拉套山也是锡尔河在注入咸海之前最后的补给希望在了。在以后的征程中,锡尔河注定只能在克孜勒沙漠中孤独的前行。如果不是在中、上游地区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淡水,锡尔河是不可能在自然损失(蒸发、渗透)四分之一的水量后,还有机会和阿姆河一起,汇集出一个巨大的咸海湖的。
锡尔河和阿姆河的水量消耗图
尽管卡拉套山西南麓的降水情况不容乐观,沿克孜勒库姆沙漠的东北缘穿行,沿途几乎无支流汇入,很难形成象样的农业绿洲,但比起在沙漠中孤独延伸的下游地区,卡拉套山与锡尔河之间的这片区域,多少又有些优势了。干旱而又有些地形雨补给的环境,使得卡拉套山与锡尔河之间,有条件部分抵御部克孜勒库姆沙漠的侵袭,形成一片三角形的荒漠草原带。中下游河段也成了在锡尔河哈萨克斯坦重要的灌溉农业区之一,灌溉面积达220万公顷,但也正因为灌溉用水量大,加之中下游气候干旱,无支流汇入,导致锡尔河注入咸海水量逐年减少,咸海水面不断萎缩。
卡拉套山西南麓草原是哈萨克人进攻锡尔河中游的跳板
对于从哈萨克丘陵方向南下渗透而来的游牧部落来说,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进一步渗透天山山麓,进攻锡尔河中游的山前绿洲城邦前,最后一个继续前进的跳板了。事实上,在哈萨克汗国的历史中,也曾经在此筑“突厥斯坦”城。只是当1678年准噶尔汗国占据了从锡尔河到额尔齐斯河之间,所有的山前绿洲(包括塔什干),并试图继续沿锡尔河向中玉兹部腹地渗透时。以突厥斯坦城为中心的锡尔河下游右岸地区,也曾成为哈萨克人和准噶尔人博弈的焦点地区。当然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锡尔河的未来如何:水利学家说它会消失,历史学家说它会永生
作为“中亚母亲河”的锡尔河,从南天山一路消耗,最终注入咸海,不但肩负沿岸的农业灌溉,还要负责水力发电,在“鞠躬尽瘁”后,锡尔河也因为“过劳”而使得自身严重“缩水”,直接引发了咸海“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