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董培升/野风吹过元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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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吹过元中都
文/董培升(河北石家庄)
来自蒙古高原的野风如锯齿一般撕扯着隆起坝上高地,似乎跟蒙古铁骑一样横冲直撞,让人心悸胆寒。美丽的坝上草原,处于内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交汇和融和着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的流变,于草原深处散落诸多遗迹,或许就是这种诠释的最好佐证吧。
夏天的中都草原,走进位于张北县白城子元中都遗址,这里没有了旧时的金戈铁马,没有了千年的狼烟,只留下处处断壁残垣让后人凭吊。遗址分别由宫城、皇城、郭城组成,呈“回”字型环环相套,城垣残高三到四米。皇城城垣呈土垅状,其中心大殿、西南角楼及南大门等原建筑遗址尚好,掩映在荒草之中,有一种巨人迟暮的凄怆。
汉白玉角部螭首
我站在残墙之上眺望,远处的山包是烽火台,残存的遗迹被杂草覆盖。旷野的风呼呼在耳边刮过,吹开了那风蚀太久的历史记忆,仿佛蒙古帝国的铁骑尖兵张扬的风尘,带着弯弓劲弩一直奔向中原腹地,踏破了江南的小桥流水的恬静,向着马蹄可以企及的四方狂飙。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所过之处无不惊恐:“蒙古的狼群真的来了”。
他们像龙卷风一样刮过大半个欧亚大陆之后,高歌猛进的激情开始渐渐降温,收回了游牧民族的强悍、豪爽、骑荡的野性,勒住了骏马的缰绳,征伐的欲望换做了享乐之趣。张北县的朋友告诉我,元中都始建于元大德十一年(公元1307年),与当时的元大都(今北京)、元上都(今内蒙正蓝旗)并驾齐名。元世祖忽必烈的孙子元武宗海山,即位10天就下令撤销上都,建行宫中都于“旺兀察都之地”——“天苍苍,野茫茫,鸷鹅鸿雁水中荡,獐狍鹿兔草中藏”,也就是肥美的白城子草原。
其实,在元武宗建立元中都之前,元世祖忽必烈登基的上都开平以及大都,历代皇帝按“惯例”冬春住在大都、夏秋住上都,似无必要再另建都城。元武宗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再建一座都城?人们说不清也到不明,可以断言奢侈浮华是统治阶级的本性使然,成吉思汗的雄才大略被子孙多庸碌无为锁替代,不是大兴土木、沉溺酒色,虔诚礼佛,企求天赐,就是不断上演宫斗大戏。在其昙花一现的几十年间,这里经历了仁宗时期的“南坡之变”,泰定时期的“二都之战”,文宗时期的“天历之变”三次宫变,也注定了帝国的短寿。
中国有句古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声势浩大的宫殿修造史上,有那一项不是用累累白骨来奠基的。同样,元中都的修建耗费之巨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劳工也“死于木石者甚多”。因为这里地处偏远塞外,建制宏大,砖石木瓦等建筑材料多不能就地取材,工程十分艰苦,但是十几万军士、工匠、百姓在元武宗一声令下,历时4年艰辛劳作,才建成巍峨屹立、金碧辉煌的宫城。但这在元中都设计计划中,外边还要建皇城和外城,实在是做了4年皇帝元武宗命短,落得劳工苟活,工程延期。
元仁宗继位后,立马改弦更张“罢城中都”,降格成了皇家的行宫;继而又以民愤太大为由,“还中都所占民田”。是真的体恤民情,还是另有隐情,不得而知。被冷落的中都,后代皇帝也偶有巡幸,也仅仅是做做佛事、打猎行围而已,更多时间像个冷宫里嫔妃,渐渐地被人荒疏了,淡忘了。直到元至十八年(公元1358年)红巾军高举义旗,在中都宫阙里点燃一把火,旋即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上空多日烈焰腾腾,架着大元文化灰飞烟灭,这座显赫一时的都城被淹没在岁月的风沙里,变成了高低不平的土丘和沙壤,也把几百年的争论不休留给了后人。
元中都城垣遗址
城阙尚在,故人已没。张北的朋友开玩笑说,表面上红巾军瓦解了元朝江山,其实是自己把自己送回了老家。法国人雷纳·格鲁塞在他的《蒙古帝国史》中这样写道:“为了分配落在他们手中的一些国土,他们在亲族之间相互争斗,就像他们的祖先分割他们出生草原的一隅之地一样。”“一直这样相互毁灭以达到这个目的,忽必烈的子孙将不复存在……”游牧文明的特性,使他们的国家理念尚不完善,法度管理的手段,像牧马一样制辖着自己的臣民,根本无法适应广阔无垠的疆界需要,自毁长城也就成为了必然。
一直以来,遗址都是农牧民居住所在,却谁也说不出这些被野风沙打磨发白了的城墙来由,只是把村子叫作白城子村。有人认为是为纪念成吉思汗讨伐金朝,在野狐岭一役大败金军的胜利;有人认为是元武宗以其先人成吉思汗、忽必烈为榜样,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都城;还有人认为此地南连中原,北通漠北,乃理想的建都之地;更有人认为元武宗和皇族久居大都,已不习惯上都的严寒和清寂,又不敢违背祖制,便选在这个草原与汉地的结合部。不过,学界后来公允地评价,元中都一下子提升了坝上地区的历史地位,让长城高墙第一次失去了意义,使草原文明与农业文明真正密织在一起。
700余年的沉寂,残墙断壁一直默默地坚守在那里,抵挡着风蚀雨淋,萧萧然,寂寥寥,秘藏着那久违的记忆。据资料显示,清乾隆年间,黄可润修编《口北三厅志》,在“山川·炭山”中误将“白城子”与“北羊城”联系起来。后1934年,许闻诗编《张北县志》在“北羊城”条目下有“在第一区,县城北三十里白城子村,内有皇城,外有大城……”并被《察哈尔省通志》沿用,将白城子误定为北羊城,也误导了后人好多年。1998年,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对该遗址进行了勘探发掘,出土了大量的玉雕、砖雕和铜、铁、骨器,其中汉白玉角部螭首的雕工极尽绝艺,前殿东步道南侧的砖雕象眼亦堪称瑰宝。此次发掘确定了角楼遗址、南门遗址和中心大殿遗址,首次发现宫城城门内又有墙,确认“元中都”无疑,并被列入1999年的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元中都城垣遗址
春去春又回,塞外的野风依旧那么猛烈,中都草原的依然生长旺盛,景色也更加迷人。忽必烈之后,游牧文明的蒙古人也开始了别人的老套,败落在荒唐的中原文化的腐败、保守以及无休无止的内争之中。区区百十年,蒙古王朝像风一样呼呼来去,又匆匆忙忙退回了出发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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