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爱的人以自由｜翻书党

教育体制的许多问题，十多年前云飞兄已经用其如椽巨笔加以抨击了，这些年过去了，批评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但这制度却变得越发可怕了。或许，也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织网者筑墙者，都一边批判，一边愿意通过妥协勾兑实现个人目标。

不久前（2013年9月）在成都，与云飞兄把盏两局，酣畅淋漓，诸般话题，有许多共鸣，谈及孩子和家庭，更是投契。

云飞兄送我其作品集《给你爱的人以自由》，我很喜欢，尤其是第一辑的《父母与教育》，更是于我心有戚戚，绕梁余音不绝。

我是带着宿醉，在成都飞北京的飞机上读完了《父母与教育》这一辑的。甫进家门，我便把书给丫头翻看，告诉她成都一位伯伯送的，第一部分要认真阅读。

我此前所读云飞兄文章，言论略多。但这十余篇短文，却是全书中我最爱的。

我想，我之喜欢，与我作为一位父亲，感同身受有关。

给你爱的人以自由，但要做的何其艰难！

去年在单向街一次讨论关军的作品《无后为大》时，作为父亲的我的发言，表达了一位“严父”的立场，几乎引发了全场读者的抨击——我之于孩子的自由观点，与诸多尚未成家的年轻人截然不同，面对汹涌的批评，我只一句话应对：“等你们做了父母，你便知道该给孩子什么样的自由”。

即便自己知道了该给孩子什么样的自由，要真正做到，还是要有一颗坚定而勇敢的心，这一点，我读云飞兄的文章，常自愧不如。

云飞兄在序言中用心理学家大卫·埃尔凯特的话告诫身为父母者：

“无论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如何，当好父母，最基本的是要给孩子两样东西，根和翅膀。”

云飞兄说：“根是什么？就是真正的家庭之爱。什么是真正的家庭之爱？那就是父母给孩子快乐，无条件接纳孩子。”

至于翅膀，“那就是要给孩子以自由，尊重他的选择。”

我读此言，直觉云飞兄是在告诫我——最应该受教育的是父母。

我这些年忙于工作奔波，既有生计，也有争口气之思，我的生活中工作应酬成了主角，丫头大体上托付给了她母亲，我甚至几乎没有送过她上学，以至于小丫头问她母亲：“男人们难道都这样么？”

我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人，我也常自惭愧，也常自反省，我没有忘记家里有一只小鸟已经慢慢长大，每天深夜，我常独自站在丫头床边，看她睡觉的模样，听她打的小呼噜，就像《佐罗的面具》里的老佐罗，深夜归家，总会到摇篮边看着马蹄罂粟边熟睡的婴儿一样。

偶而得闲，我也会带她去公园，去博物馆。

但我确实没能常伴她身边，没有在行动上给她足够的爱的表示，更不用说自由。

我之不敢给与她自由，尊重她的自由选择，倒不是因为望女成凤的传统观念，而是因为这个社会太过残酷。

费孝通曾经说过，孩子们来到世上，碰到的不是一个为他们而设的世界，而是一个为成人而设的世界。

如今这个成人世界，比传统社会更为复杂多变，连成人都常感难以应对，更何况孩子！所以，我在给孩子选择权的同时，也坚持了自己的纠正权，当然，这个权力首先基于父亲的威权，还有我的阅历识见。

其实，除了我对孩子要求有些严厉——也常走形——外，我对孩子的教育观，大体与云飞兄还是比较接近的。

比如，云飞兄特别欣赏罗素的三句话：对爱的渴求，对苦难有不可忍受的同情心，对知识的纯然热爱，这也是我教育孩子的要求，当然还有对自然山川之美的热爱。

又比如，云飞兄文章中谈到自己送女儿上学，必得说两句话：第一是安全，第二是快乐。

我虽不送孩子上学，这两句话却也多有叮咛。以至于我家丫头有一年在家里黑板上写下“好好学习，天天快乐”时，我高兴地大赞丫头洞见，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功利主义价值观，境界不知要高多少！

此书后半部分，都是云飞兄对中国教育制度的反思与抨击，除了对于高考制度的探讨外，其他所有观点，我举双手赞成。

遗憾的是，教育体制的许多问题，十多年前云飞兄已经用其如椽巨笔加以抨击了，这些年过去了，批评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但这制度却变得越发可怕了。或许，也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织网者筑墙者，都一边批判，一边愿意通过妥协勾兑实现个人目标。

当然，云飞兄是坚定不移的不妥协者，这一点世所共睹，也是我万分钦佩的。

我或许真做不到。

本书为云飞兄的教育随笔集，书中既有对自己女儿温柔的爱，所谓父女情深，更有对教育体制猛烈的批判。

如云飞兄在序中所言：“没有我的女儿，不会损伤我对教育本质的深度理解，但却会缺少理解教育的感性和温度。”

以父亲的角色观察教育制度的功过，与以旁观者批评家观察教育，所思所得自然截然不同。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

正是在陪伴女儿成长的过程中，我更深切地观察到中国教育制度的异化之祸，以及面对强大的教育体制怪物，一个父亲的纠结与无助，也由此有了中国周刊的三组封面报道，分别是2011年6月号的《我们今天如何做父亲》，2013年的5月号《少年为何留洋去》，以及2013年的《小升初畸变》。

这就是爱与责任结合后的产物，就像云飞兄所言说的。

阅读这本书一个直接的结果是，我决定调整我的生活工作节奏，更多地陪伴孩子。我把此前写给丫头的几封信第一次给丫头读了，并重新开始写，并向家人保证坚持。同时，我开始学着与丫头一起读书，甚至，给她讲课外古诗选读，两首诗讲下来，丫头和她妈妈都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感谢云飞兄，感谢《给你爱的人以自由》，这给了我一个自我反省并调整改过的机会。

一个小小的遗憾是，这本小书虽然柔软处让人心颤，理性处笔力锋利刺人，但新作略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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