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记忆】地灶锅

 地灶锅     

文/卜凡



 桑榆未晚,梦又开始。片刻不得安生,一朝一暮算是结束也是开始,这个巷口,黄昏下总是时代的影子,却以残余的模样日日面对挂牵。终于。   ——写在前面

九几年时,家里房子初初落成,于是偌大的院子从小便成了我和哥哥、姐姐们打闹、嬉戏的一方乐园,在院子里,笑过也真的闹掰过,那时我刚有记忆,更早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是后来母亲断续诉知,明白房子对于这一代人来说,更多的是情怀、是时代记忆,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一种属于家的意义。如今社会发展大趋势下,旧城改造,已是黑夜白昼日程上分秒的事情。父亲和母亲更是暗自神伤了好久,多少艰辛和不易,总是点滴就可以明白。若是奶奶还在,总又会说,都是老邻居,哪里想去新处住。想来,父亲和母亲也是,年岁开始慢慢增长,总不喜新的,越是旧的越像是宝贝的,总舍不得随意更改和丢弃。

有一日饭前,因城区改造带来的电力停整,母亲做饭也是无处下手,家中都是电器设备,忽见母亲从容不迫点起蜡烛,转念一想,才想起家中三楼厨房的转角处那口斑驳而又锃亮的地灶锅。就是那种大油桶经过后期改造,上面用水泥筑一圈,架上一个非常大的铁锅。说实话,这个地灶锅到底用了多少年,我确是已经想不起,只记得奶奶还健在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我还清楚地记得奶奶总是用它来给我们烙油饼、蒸花卷,也用它来给我们炒年货、炸“猫耳朵”,奶奶性格比较外向,说话朗声爽语,总喜欢教母亲使用这口地灶锅,也常常诉于母亲,说父亲如何如何喜欢这口地灶锅烧制出来的老公鸡以及贴的死面小饼。后来奶奶不在了,母亲便将这口地灶锅搁置起来,却一直都没有舍得丢掉。

有一年春节,不知母亲跟谁学会了炸油果子,这才重新又拾整出来,一直沿用至今。而地灶锅经过经年累月的油渍和熏炙,锅底在经过铲刀的摩擦力,里层早已又变得比较光滑而稀薄,母亲竟愣是没有割舍掉对它的守护,老铁锅是早已不知道更换了几个,下面的地灶啊,父亲也是细心地修补在修补,像是我们年幼时母亲拿在手心里,一直耐心地一针一线织补起来的带有温度的给我们兄妹三人御寒地毛衣。这地灶锅啊,虽然瞧着极不起眼,与家中灰白活泼地楼房对比也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做出来的饭菜却绝对是美哉、妙哉的!母亲年轻时不会使用,但却是做菜的好手,因还需要生柴火,所以母亲初期每每使用时都要磕磕碰碰、手忙脚乱一番。

但那时候有奶奶在身边,加之父亲好客,家中时常会有亲戚朋友拜访,父亲也念旧喜好这口锅烧炖出来的大菜,于是母亲便常常虚心向奶奶请教学习如何使用这口地灶锅,虽每到这时,母亲总会很头痛,常常脸颊和衣摆上都会粘黏上黑乎乎地柴火灰,但都会努力记住什么时候要添一些柴火、什么时火候又要小一些,直到后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儿添满餐桌,再也不用父亲在一旁保驾护航时,奶奶才放心将厨房之事交于母亲把关。父亲嘴上虽从不说什么,倒是吃饭时看着、听着旁人艳羡的目光和话语时,眼睛里亮晶晶的自豪和幸福总像是要满溢出来的。这日见着母亲忙前忙后在那口地灶锅前支着火,竟突然觉得,这个地灶锅早已如同我们这个家的一份子,在爱与期待中给予我们一家满满地回忆和温暖。在这个浮躁喧嚣的社会里,怕是这就是人间最平实的小幸福吧。

如今时光斑驳成旧事,在过二十年,所有烟火归于平寂,轻油少盐的饭食成了最顺肠胃的陪伴,这口地灶锅也终究会成为记忆里才会有的样子。

父亲和母亲已渐渐老去,有时见着父亲和母亲面颊上的皱纹,才恍然发现原来岁月早已催人老去,那两鬓开始冒出的白发,早已不言而喻。生活的油盐酱醋茶在那口地灶锅里,如同人生的酸甜苦辣咸被揉进岁月的大染缸里,方圆扁平,浑然一体。父亲开始在深夜里整晚整晚的失眠,母亲的腰身也开始慢慢弯曲。我明白父亲的心意,母亲的依赖。这个家是当年父亲不顾一切社会阻碍,历时三年一手从平地盖就起来的,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早已超乎房子字面的意思。房子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是父亲一生的牵挂和念想。如今社会发展在意料之中亦在意料之外,父亲终究没有过去心上那一坎。

看着眼前那口地灶锅下明明灭灭的火焰,仿佛也在诉说着种种难言地不舍。我开始念起这地灶锅的种种好处来,仿若此时,我只能通过不断目视和记忆,才能让时光不那么光怪陆离地催人泪下。

想来还是,若此后还尚能在如今这样的午后读一本书罢,飘香的槐树花却也只能在书中去找寻了,鸟声不知清脆或疲倦,那浅月光也只好短短停留在钢铁水泥的大厦间,隐隐露出一丝皑皑惆怅。那口地灶锅经年之后,会随岁月一同被埋没,或许一梦醒来,蔬果烹煮,余晖绕梁,那声声低喃,还是年少,融融春色,亦在眉弯。当年青山竹瓦的小舍早已被规划成方圆之间的排排钟笼,再也找寻不到当年的样子。而那口地灶锅,怕是真的只能成为回忆里,与房子一般无法割舍地时代记忆!

卜凡姑娘,灵璧心素如简FLOWER花店店主,之前一直在上海和厦门学习花艺,喜好文学,灵璧家园网新晋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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