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西门庆初调林太太,揭示上流社会的人有多虚伪

文丨花欲燃吖

林太太作为一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妇女,她和西门庆其他女性是有所不同的。兰陵笑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用了大量的白描写法,没有去着重讲此人是一个什么性格,出场有什么作用,却从二人相处的细节,和前因后果中描绘出一个表里不一的风情形象。

在林太太身上有两段故事很值得探究,那就是这个人并非善人也非恶人,她只是封建时代一个迫于生计又不甘于苦难的可怜人,简单来说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吃不得苦,又没有其他谋生本领,碍于面子不好下台,迫于生计又不能清高,便衍生出了这么一个虚伪的林太太,也有了后来西门庆的故事。

一、林太太沦落风尘,偌大的招宣府成为暗门之地,此乃作者在潘金莲处伏下的一笔。

“林太太今年不上40岁,生得好不乔样,描眉画眼,打扮狐狸也似的,她儿子镇日在院里,她专在家,只送外卖”,这句话一开篇就点名了林太太到底是何人。

从前,她顶着招宣府的太太之名吃香喝辣,过足了上流贵妇之瘾,可在封建时期,皇权专制之下,女人想要富贵通达必须要依靠男人,而男人想要建功立业就必须要依靠皇权,也就是必须要考上公务员。

经商什么的始终还是低一级的豪绅,在朝廷眼中充其量算是充盈国库的一个后备军,哪天皇帝穷了,就拿你杀鸡儆猴,杀富济贫,属实没啥实权,这也是为什么身为清河一霸的西门庆会对一个女人唯唯诺诺——只因为林太太背靠的招宣府属于事业单位。

那招宣府的主子一旦辞世,这家可以依靠的男人没了,这女人也就没了生计。

若是放在其他家族,大不了女人涂脂抹粉往丽春院那些地方一靠,凭本事挣钱也不是丢人的事,当然这话是指《金瓶梅》所处的昏聩时代,娼门算是比较发达且光明正大的娱乐行业,并不为人不耻。

包括在书中可见,李桂姐、吴银儿等人堂而皇之地去西门府串门,登堂入室,旁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这是当时风气所致。

可这林太太不行。

1、她顶着招宣府的牌子,不好公然下海,一是为了儿子前程,二是为了公家的名声。一旦开罪了顶头上司,一家子荣耀都收走,谁还会看上她这半老徐娘的妇人。

招宣府是避难所,也是容身地,是遮羞布,也是蔽体衣,得保住她的荣耀。

2、她若堂而皇之下海,必然要成为伺候逢迎她人的角色,一向高高在上受人朝拜惯了的林太太,一时半刻低不下这个姿态。

所以,林太太将招宣府变成了暗门,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腌臜苟且。

那为什么说林太太走到这一步,兰陵笑笑生早就在潘金莲身上埋下伏笔了呢?

首先,潘金莲在前文中介绍过,她九岁被潘姥姥卖到了招宣府进行吹拉弹唱的学习,这处的招宣府便是林太太的府邸,而调教潘金莲的人正是林太太的老公王招宣。

这个招宣府是作者臆想出来的一个新职位,在明清时期无迹可寻,所以并没有史料记载招宣主要做什么,但是,从潘金莲的所作所为和极通人事上可考证,此处府邸的人际关系不比西门府清白。

潘金莲是在招宣府耳濡目染学到了依傍男人的本事,那么身处其中的林太太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潘金莲被卖入王家被王招宣“收用”,又因王招宣夫人吃醋卖出,而今,潘金莲的丈夫却被招宣夫人“招”了进来,世事无常,真堪一笑。

二、西门庆初调林太太,外表悬殊的身份地位,内里却如出一辙的丑陋面目

“那时约十九日,月色朦胧,带着眼纱,由大街抹过,径穿到扁食巷王招宣府后门来。那时才上灯以后,街上人初静之候。西门庆离他后门半舍远把马勒住,令玳安先弹段妈妈家门。原来这妈妈就住着王招宣府家后房,也是文嫂举荐,早晚看守后门,开门闭户,但有入港,在他家落脚做眼。文嫂在他屋里听见外边弹门,连忙开了门。见西门庆来了,一面在后门里等的西门庆下了马,带着眼纱儿引进来;吩咐琴童牵了马,往对门人家西首房檐下那里等候;玳安便在段妈妈屋里存身。”

“这文嫂一面请西门庆入来,便把后门关了,上了拴。由夹道内进内,转过一层群房,就是太太住的五间正房,傍边一座便门闭着。这文嫂轻轻敲了门环儿,原来有个听头儿。”

这段原文是介绍西门庆初次在招宣府登场,是如何弯弯绕绕见着这林太太的,此处的所有繁文缛节都意在讽刺林太太的表里不一。

据文嫂的介绍林太太的外卖生意已经铺展多时,虽然名义上是招宣府,不过是掩耳盗铃,实际内里的勾当人尽皆知,但她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做了诸多繁琐的程序,从家里的布局摆设、出入家门的程序化、制度化,先找段妈妈看门,再跟着文嫂一路上行,然后到了上房,还得左手戴白手套紧记着芝麻开门的暗号。

人到了,她还玩起了藏猫猫,丫鬟引入节义堂,她在帘外偷看,偷偷摸摸一派大家闺秀的娇羞模样,嘴里说得也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这里作者的安排最具讽刺意味的当属两件事:

1、林太太的故弄玄虚

“迎门硃红匾上书“节义堂”三字。两壁书画丹青,琴书潇洒。左右泥金隶书一联:“传家节操同松竹,报国勋功并斗山。”

西门庆站在招宣府的节义堂等候林太太的差遣,兰陵笑笑生可以描绘了西门庆眼中节义堂的样子,金碧辉煌正气凛然,而在这正道之光的照耀下,二人却是那见不得光的小人之举。

节义二字,一是讽刺招宣府如松竹的节操丢了,二是讽刺寡妇林太太的妇道丢了。

读至此,张竹坡忍不住下一评语:“林太太之败坏家风,乃一入门、一对联写出之,真是一针见血之笔。”

二人相见时,西门庆躬身施礼,说道:“请太太转上,学生拜见。”林氏也装模作样地开始先叙家常,这一段就非常有意思,彼此都知道对方所为何来,但就是不直接开门见山,非要整一堆臭氧层,不是文化人非要拽那文化人的词。

说话之间,彼此言来语去,眉目顾盼留情,实际上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问的也都是些废话,答得也都是非所问,总之,心思都没在嘴上。

这段表面上的彬彬有礼与实际上的丑恶无耻的对比,其象征性则表现在以西门庆为代表的商业新贵与以林太太为代表的传统封建望族之间的地位及力量对比之转化。

两人心照不宣、煞有介事地把这出戏演完。

2、西门庆败在门第脚下,是对阶级的一种讽刺

清河小霸王凭着商业上的崛起在当地不可一世,对于女流之辈,他一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太太,他却不得不放低姿态去逢迎讨好,甚至煞有介事的当个很虔诚的事办。

1、无法超越的门阀阶级,让他对此事极为看重,以至于在和文嫂交流如何拜见林太太时,他将文嫂请到了书房商谈,并且避开了所有耳目,这件事连潘金莲都瞒的死死的,到死一无所知。

因为林太太是名门望族,所以,西门庆不敢造次。

2、前一天晚上,他在李娇儿房中一夜无话,培养精神等待林太太这一刻,目的是要倾尽他所能。

这在他与其他女人的情节里是绝无仅有的,他从一个被人服侍的地位陡然变成了主动服侍的身份,对方却是女性。

这是对那个时代的嘲讽,也是对所谓阶级的一种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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