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花香翻滚

花香翻滚

◎ 朱成玉

春天的花儿，披头散发地开。尤其是短短一夜间，呼啸而至的达子香。

睡眼惺忪，等不及梳妆打扮，就已经忍不住开放了。披头散发也好，素面朝天也罢，如此任性，何尝不是一种天然的美!

达子香开得任性，山杏花开得随意。像不经诱惑的虚荣女子，春风里裹挟了一丝甜，便炸开自己的身子，掏空所有的香去迎合。

我曾经对这种随意的喜欢献媚的花进行了批判，说它们开得“恬不知耻”。妻子同样批判了我，她说不喜欢我为了抬举一种花而贬低另一种花，她说，每种花都是美的，它们那么努力地绽放，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抹杀了呢！

是啊，这会儿，我要向这些掏空心思，取悦世人心的花儿们道歉。

庙会的时候，寺庙边上的桃花也开得绚烂。桃花不像人类那么多烦恼，开得自在逍遥，它用笑脸嘲弄着那些紧绷神经的人们。

友人从庙会上归来，依然没有止住伤痛。佛忽略了他，这被春天流放的人，不适合在春天里痛哭。

可是我愿意陪他一起在清晨啼哭，用一轮红日洗幼稚的脸，然后重新做人。

我多想换上一个，洗净了悲伤的面孔。可是与这春天悖逆着的，是糟糕的身体。它从上到下，轮回着二十四个节气。比如，额头上的春分，比如，膝盖处的小寒。

太多太多的悲伤，佛抱不过来。悲伤们只好挤在一起彼此安慰。

那么，何必面佛，把悲伤交给桃花，如何？

桃花自会分给你一朵明媚，一捧打着旋儿向上升腾的香。

花开自有花落。杏和桃们，花期都短，短得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另一个友人在一个朗朗白日相邀：

“去看花吧！”

“可是花已经在落。”

“花落不是也很美吗？”

“我怕你会因此而伤感。”

“不，凋谢的是花，不是春天。”

他的豁达让我汗颜。一个人的躯体，可以置身于贫瘠之地，可是一颗心，却可以栖居在繁华里，不肯落幕。

丁香接过春天的手帕，挥舞起来，用它环绕立体的香气迅速占据了整座城池。

它在唤醒那些沉潜下来的时光，唤醒其余的香。它知道，一朵鲜花，无法勾描一整个春天的脸。所以，它拼命摇动芳香的手帕，一浪高过一浪的花香在尘世翻滚。

蔷薇，这慵懒的美人，终于被唤醒，伸着懒腰睁开眼，梳妆打扮自然也是要慢半拍的，如此，才可以把自己打扮得精致动人。

人们爱它，像爱玫瑰一样爱它。认下玫瑰这个姐姐，就必须接受蔷薇这个妹妹。

春天是所有人的盛宴，只要你肯赴约。前赴后继的花，是春天派来的女侍，她们给你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早点。

韶华易逝，你还要赖床到多久？

【号外】

达子香是我们这的春天最普通也最灿烂的花儿，他们就像低到尘埃里的人们，怀着一颗热爱生活的心，兀自快乐着！看到它们，就仿佛看到了那些热气腾腾的灵魂。这一股热浪，你们感受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