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而成的“天下第二行书”

唐朝天宝末年,一场“安史之乱”,几乎使这个强大王朝彻底倾覆。在国家危难之际,一批忠义之士,不惜舍生取义,誓死捍卫国家,颜真卿的著名书法作品《祭侄文稿》,便是写作于这样的悲愤沉郁,这样的烈烈英风,这样的泣血深情之中。

安禄山叛乱时,遇到了平生最意外的“硬骨头”——颜氏家族。在安禄山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帮舞文弄墨的酸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就是这一群姓颜的文人儒士,面对安禄山的铁蹄,无惊无惧,傲骨铮铮,抗争到底。

颜杲卿与颜真卿同为颜勤礼的曾孙,都是唐朝中期名臣。在讨伐安禄山的时候,颜杲卿是常山太守,他的第三子、颜真卿的堂侄颜季明,勇敢往返于常山和颜真卿所在的平原郡之间,频频传递消息。后来常山郡失陷,颜季明被俘,安禄山以为抓了这个年轻人,便是掌握了天字第一号的好牌,让颜季明劝降父亲颜杲卿,非但免他们不死,还许以高官厚禄。颜季明宁死不从,血口相斥,让安禄山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颜季明。在抓住颜杲卿后,发现父子俩骨头一样硬,二话不说,大开杀戒,不但杀死常山太守,颜氏一门总共30多人,尽皆被屠,共赴黄泉。

两年之后,颜真卿才辗转寻到侄儿头颅,骸骨不剩,仅余头骨,他肝肠寸断,悲愤交加,写下《祭侄文稿》。在书法史上,此书被评为“天下第二行书”,仅次于王羲之的《兰亭序》。有人问,它哪里好呢?墨迹漫漶,笔画狼藉,错误涂抹,不计工拙。但若能读到这234个字背后的泣血哀恸、呜咽战栗,谁会不为之所动?

颜真卿祭的既是侄儿季明,也是颜氏一门,更是被安禄山叛军杀害的无辜百姓、大地苍生。暴徒燃点了战火,魔鬼撞开了大门,以为凭着金戈利剑便能席卷天下,无数善良民众,被席卷进一场欲望与野心交织的战争,像年轻俊朗的颜季明一样,倒在了屠刀之下。颜真卿如何能控制身体的愤懑?如何能忍住长歌当哭、笔锋如泣?悲伤与疼痛,一笔一笔落在了纸上。情绪激昂,真情流露,心绪随着墨迹波动,真实如斯,深刻如斯,即使千年之后,与之照面,也令人眼眶潮湿,心口抽痛。

安禄山也许到死都不能理解这群姓颜的男人,他们看似文质彬彬,却有着武将都望尘莫及的铮铮铁骨。安禄山不是没试过“逼降”,当颜杲卿被押解到洛阳,面对叛军首领,他英勇不屈,痛骂不绝,先是被折断了一只脚,后来凌迟处死。这是最为残酷的一种死法,明知无力回天,只求速死却不得,刽子手偏要一刀一刀耐心地割肉放血,仿佛无限拉长受刑人的恐惧。但即使如此,硬骨头的颜家人也没有半分投降表示,哪怕“巢倾卵覆”,也不曾低下高贵的头颅。这是让安禄山百思不得其解的人,他并不懂得,人之所以为人,除了功名利禄,除了祸福安危,还必须要有骨子里的一股浩然正气,才能真正立于天地之间。

颜真卿一辈子都没有泄掉这口正气。后来,安史之乱的李希烈想要自封为王,希望让德高望重的颜真卿成为他的辅臣,又来一套劝降招数,想尽一切办法威逼利诱,还令手下持刀包围辱骂恐吓,一会要活埋颜真卿,一会又说要活活烧死他。颜真卿毫无惧色,甚至自己直奔火场而去,反而令李希烈的士兵面色大改,将其拦下。李希烈所有招数使尽,都未能令颜真卿屈服,最终还是将他一杀了事。这一年,颜真卿77岁,他身体的每一根骨骼,都未因年迈而软弱半分。

中国文人在遇到灾祸与大难时,常常表现出令人吃惊的气节,他们本不是勇莽武夫,却能在瞬间做出“弃笔从戎”的决定,哪怕血溅沙场,也无悔当初。也许,像安禄山这样的野心家,他内心发麻发憷的从来不是和武人对垒,而是和这些儒家学士公开叫板,哪怕年轻如颜季明,也能用青春的鲜血,书写他对安禄山的绝顶蔑视,他只能杀掉肉身,不朽的,却是志士深植灵魂深处的精神与风骨。当生死被置之度外,颜季明圆瞪双眼的头颅被砍下时,他喷涌的鲜血,从当时的刑场,一直流到了叔叔颜真卿的纸张之上,用不屈的忠烈与英勇,用无悔的牺牲和死别,书写了中国书法史上的奇迹。

乐莫乐兮与君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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