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 || 旅行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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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二题
文 | 刘立
乌衣巷口
从夫子庙南门出来，便看到了横跨在秦淮河上的文德桥。缓步过桥，向南不过数十步，便到了一处极清净的巷子。巷子约呈东西走向，行人不多，与几十步之外夫子庙、秦淮河的闹闹哄哄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处佛家的清凉境地。
Hi，乌衣巷，久违了。
一段一段未加装饰的朴拙粉墙灰瓦，间或几串丝丝缕缕的爬山虎，栽在盆里的高大绿植。没有冠盖如云，没有门庭若市，只有平常装扮的原住民出没于巷子中，抑或忙碌于店前院后，使我这个北国游客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意。有艳妆少女站在古街照壁处拍照，亭亭而立，裙角映衬着古旧斑驳的背景，一刹那间，仿佛错乱了时光，颠倒了轮回。
缓步巷中，耳畔像是听见时光的罅隙中风的声音：
——哎呀呀，你还好吗？
——哦，谢谢。我很好。你是哪位？
这乌衣巷中所拥有的世家样范、魏晋遗风，是历史上浓重而又飘逸的一笔，令人神往已久了。
巷中有一所王导谢安纪念馆，曲水流觞、王氏家族和谢氏家族的历史，是展馆陈列的主要内容。王导或许大家不熟，可是他的侄子王羲之的大名相信大多数中国人还是耳熟能详的。王、谢这两位两晋南北朝时最负盛名的丞相，一个为东晋开辟了半壁江山，一个保住了这半壁江山。王导简朴，谢安奢华。王家的书法、谢家的诗歌堪称文化史上的双壁。王谢两族，世代簪缨，朝廷倚之为柱石，既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又有“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荡晋书”的后人评价。
我对谢安的熟悉大于王导的多，因为谢安侄女谢道韫那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在中国诗歌史上实在是太过有名了。相比于其它历史时期，晋朝不如唐宋显赫，不如明清因为“负面新闻”太多而出名，甚至先于晋的三国、秦汉，都更被人们津津乐道。
乌衣巷，今犹在，乌衣郎，向何方？轻裘缓带，不鞋而履，魏晋风骨，风华名士，王郎谢郎，那公主都无法匹配的风华绝代，终究是再也没有下文了吗？那为一杯酒放弃身后名的率真，闻美人殁而往吊之的坦荡，一任狂澜既倒宠辱不惊的淡定，处事维艰幽默对之的旷达，在荏苒的时光中再无那般的慷慨自由烂漫时代了吗？
回寓所时，依然要过桥。明知道这已不是当年那座名为“朱雀”的浮桥，我还是忍不住桥头驻足，四处寻找燕子飞过的踪迹。
我只看到了一轮已经沉没了一半的夕阳，以及水泥汀上零星的野草。
夜宿三门峡
午夜时分，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夜色寒凉，明月半窗，窗外有暗涌的松涛阵阵，挂在天上的灿烂星宿，以及仿佛听得到的黄河的呜咽。
一步跨两省、中流砥柱、大坝、怒涛、那属于五十年代的厚重感、三门峡……
是的，我睡在三门峡的酒店里。
我们是昨天下午经由连霍高速抵达三门峡大坝的。这里峡谷险岭，大坝巍峨。这座被誉为“万里黄河第一坝”的水利枢纽于1957年开工建设，1973年第一台机组发电。传说大禹治水时，凿龙门，开砥柱，“斧劈三门”，在黄河中游这一段形成了人门、鬼门、神门，是为“三门峡”所由来。
真巧，我们赶上了大坝开闸泄洪。
老远就看到水汽冲天而起，水声如雷。走上七百多米长一百多米高的大坝再看，只见眼前黄河携卷着大量泥沙奔腾而来，咆哮而去。虽然泄洪量不大，那黄泥浆汹涌而来的场面也足以令人心生敬畏。看着滔滔流水翻滚着浊浪，从大坝那头流过来，从脚下流过，又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头——与大自然抗争是多么不自量力啊……
人生如寄又怎样？我此时不是身居逆旅么？人居一隅，天为被，地为衣，荣辱，盈虚，一些事物已经睡去，一些像我一样的半夜醒来，一些如死水泛着微澜，一些又如滔滔黄河水奔流而下……
想着想着，睡眼又朦胧起来，于是沉沉地睡去：
“明天一早，再到大坝上去走走罢……”
书女刘立，鲁西人氏。闲时写写画画，以读书为人间至乐。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折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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