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特刊】山城巷陌总芬馥—— 长阳桂花史话
200多年前，也是“桂花遍地开”的时节，彭淑（号秋潭）的好友王世铭给他送来了一束桂花。桂花沁人心脾的芬芳，让为官江西、沉浮宦海的彭秋潭得到了暂时放松，也让他想起了长阳的桂花，怀念起了家乡的风景。于是，这位中国清代著名诗人有感而发，写下了《王上舍世铭送桂花因忆故园风景》一诗。他在诗中写道：
“我里小邑三百家，家家住在青山曲。山寒石劲草木瘦，丛生桂树四时绿。凉秋香雪开满山，山城巷陌总芬馥。罗帐梦回月华清，沁肌入骨媚幽独。……”
从诗中可见，200多年前的长阳，与现在何其相似——桂树满山，桂花满城。长阳，不啻为一座桂花之城。古往今来，长阳满山满城的桂树桂花，让如我这样的长居此地者怡然自乐，让如彭淑先生这样远在他乡的游子魂牵梦萦。
传说过去在长阳县城西门外有数百株古桂花树，这想必是千真万确的。否则，“山城巷陌总芬馥”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哪朝时，只空留下一个叫作“桂花园”的地名引人遐想。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因高坝洲水利工程建设，县城修筑防护工程（今清江大道）时，沿江栽上了近千颗桂树，长阳人才再一次在县城闻到了桂花香。年少时，我不懂建设者为啥要种这么多桂花。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长阳悠久的桂树种植历史和人民的喜闻乐见是当年再造一个“新桂花园”的原因所在。
不止是城市，乡间的长阳人也爱桂花。过去，人们大约取大富大贵之义，喜欢在屋旁栽上一株桂树。之所以不可栽在屋前，是人们普遍认为桂树树荫厚重，“阴气重”。但墓前则认为是可以栽植的，因为象征祖先“荫庇子孙”。其实真实的原因，不过是栽在屋前妨碍交通、栽在墓前护碑护墓罢了。根据文献记载，迄今可考长阳最古老的桂树原在千工堰（今属两河口村），栽植于明朝，“每年令，开花香满山溪”。乾隆初期的一个秋天，知县李拔下乡考察工作，为此树倾倒，在树下“盘桓经日”。这棵数百年的古树到底有什么魅力，足以让一个勤政爱民的基层官员忘却自身工作？今天已不得而知。
说起李拔，就不得不说当年李拔工作的县衙。乾隆初期，长阳县衙的大堂，也就是审案问政的大堂，名叫“双桂堂”，为康熙年间长阳知县黄应魁所题。双桂堂的得名，大约是因为县衙仪门与大堂间的大院左右，各栽植着两株桂花树。堂门两旁，则挂有一幅对联，为李拔前任张荣伦所书：
既受朝廷五斗米，当思殿陛间自联背指，何妨折腰；
若贪百姓一文钱，不怕堂阶下如见肺肝，漫说强项。
“双桂堂”之名，时时刻刻提醒着后世为官长阳者，既要做一个像桂树一样正直的君子，但因为“既受朝廷五斗米”，也要做一个敢于为老百姓“折腰”的公仆。只不过，像张荣伦、李拔这样的做到了，而有些人或许没有做到。这幅对联，至今还有教育意义。
道光《长阳县志》中说：“桂，丹、黄、白三种。外有每月一开名“月桂”，结子名“子桂”。”今天长阳的桂花品种，莫过于上述。但这本志书中记载的一种以桂花制作的长阳地方特色产品“桂花香佩”，如今却没有了。什么是桂花香佩？宣统《湖北通志》作出了解释：“盖取桂花，纫之为佩，犹佩兰也。”原来，这是一种以布袋装入干桂花，然后缝纫而成的香囊。由于这种产品不见其他州县记载，所以称得上是当时湖北省内唯一的桂花类工艺品。假设今人引经据典，恢复此种工艺，然后拿到清江画廊、清江方山等热门景区去贩卖，未必没有销路。
“儿童拗折不爱惜，乱插盆瓶恣踏蹴。”在彭秋潭的诗句中，我们看到了两百年多前的中秋时节，长阳城乡一群群顽皮的儿童攀树折桂的趣味场面。大人以赏花为乐，儿童以摘花为趣。这两种快乐实际上是一种快乐——金桂飘香带给人的愉悦。不过如今已不可随意摘花，儿童也沉沦在如山的作业堆中无法自拔，他们哪里可以体会古代儿童的快乐啊。而长阳江边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成人们，又何尝去细细品味桂花的芬芳。
折桂花枝易，“折桂”难。当一个长阳儿童初为读书人时，“折桂蟾宫”“金榜题名”便成为他的梦想。只是能实现这个目标的，终究只是少数幸运儿。明代时，长阳为得意科举之人修建了不少牌坊，其中不少牌坊的名字中就包含了“桂”字。如县城中为建文壬午举人刘必先所建的“折桂坊”，为永乐辛卯举人胡守中建立的“月桂森香坊”等。这些牌坊固已不存，但“一鸣惊人”“光宗耀祖”的精神牌坊至今却屹立不倒。其实考试第一名并非是最重要的，做人第一名才应该是人永恒的追求。
中秋之时，桂花盛放。因此，桂花化作彭秋潭眼中的思乡之情。他在《王上舍世铭送桂花因忆故园风景》一诗中写道：“乐哉此时山中行，到处仙风飘醽醁。”那刻的他，心已飞到了家乡长阳。
今年的十一国庆节，恰与中秋同日，相信会有不少长阳游子会一如往年回到家乡。谁能说，吸引他们的，没有那份带着长阳味道的桂花香呢？
桂花里承载的，是无法泯灭的故乡历史和浓浓的乡味乡愁。
文中图片由黄明财先生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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